第20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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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茶就好,多谢老人家。”蒋冲接过茶碗,慢慢喝着,酿了酿语气,才叹道,“世间万事果真是逃不出‘因缘’两个字。前几天,小僧连着梦见一位施主,说是姓楚,被人谋害,凶手却全然没事。他的亡魂不得解脱,求我替他超度。谁想到今天真的就来这里超度,恰好也姓楚。”
  “莫不是我家二官人?”
  “哦?”蒋冲装作十分吃惊,忙仔细询问。
  老何长叹一声,慢慢将楚澜的死因讲了一遍,最后说:“那凶徒杀死二官人就逃走了,官府四处通缉,至今没捉到。”
  “不过,给小僧托梦的那位楚施主说,众人都错认了凶手。”
  “错认?不会,那晚我亲眼瞧见的。”
  “那个凶徒手里当时真的提着刀?”
  “怎么不是?”
  “二官人那时已经受了伤?”
  “嗯,胸口插着刀,血流到了地上,都不动弹了。恐怕那时已经没气了。”
  “屋里会不会有其他人?”
  “二娘子跑出来后,那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那屋子就在小师父你住的那间厢房的斜对面,房间就那么大,我是在台阶下往里望,藏了人不可能看不见。”
  “但是,老人家您没看见蒋净动手行凶?”
  “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那个畜生,还有谁?难不成是二娘子动的手?二官人一身武艺,寻常男子,三两个都近不得身。那蒋畜生身手比我家二官人似乎还要强些。”
  蒋冲不好再多问,喝完了茶,道声谢出来,回到西头那个小院。他那间房也黑洞洞的,门没关,油灯怕是被风吹熄了。还好月光明亮,他站在门边看了看斜对面,老何说堂兄当时住的就是那间,房门关着,黑沉沉、冷寂寂,像是关了一屋子秘事冤情……
  颜圆一夜没睡安稳,一早又被窗外叫卖声吵醒。
  他父亲坐在对过的小竹床上,已经在穿衣裳了,看神色丝毫没有发觉昨晚的事。颜圆放了心,爬起身,敞披着袍子,打着哈欠,刚开门出去,就见舅舅迎头走了过来,脸色照旧冷沉沉的,开口就说:“明天十五了。”
  颜圆忙赔着笑说:“爹已经备好了。”
  他舅舅盯了他一眼,鼻子里微哼了一声,没再言语,转头走了。颜圆望着舅舅瘦羊一般的背影,心里又骂了句:老吝鬼,啥时短过你一天、缺过你一文钱了?亲人跟前都这样,怪道这么干瘦。
  他舅舅名叫王柄,年近六十,家底丰足,在这香染街口开着这家大客店,门首高高一面木招牌,上写着“久住王员外家”。颜圆和父亲原先在苏州家乡,他父亲是个泥塑匠人,手艺精熟,一家人生计原也过得去,还供颜圆去学里读书。谁知道他娘得了肝症,到处寻医求药,家里一点薄蓄用尽,又借了债,却仍没能保住他娘性命。债主催得紧,父子两个没有办法,只得偷偷逃离苏州,来汴梁投靠王柄。
  王柄见了他们,连一丝笑都不见,在后院腾了间小房,让他们父子居住。托人引介颜拾进了京城泥塑行,日常能在佛寺道观里寻些活计。王柄见颜圆识字,又给他在厢厅谋了个书手的吏职,每个月能有三贯职钱。这样,他父子两个算是在京城安顿了下来,倒比在苏州时松活了一些。不过,他舅舅王柄说亲归亲,房子不能白住,这间房每月至少能赁一贯钱。看在自己妹妹的情分,只收八百文,从他们到的十五那天算起。
  颜圆听了十分气恨,一贯钱在苏州郊外能租一院宅,何况又是亲舅舅。他父亲颜拾却十分感恩,每月十四都会把房钱准时交上。至于家乡欠的那五十多贯债,颜圆想那些债主追不到汴京,不必再管,他父亲颜拾却信佛,说今生债,今生完,不能欠到下辈子给人变牛变猪还。因此,父子两个每月的钱,除去食住,全都省下来攒着还债,一文钱都不轻动。
  颜圆低头看了看披在身上那件旧布袍,不由得叹了口气,哪天才能像别人那样鲜鲜亮亮过两天?正叹着,忽然听到屋里他父亲唤。他转身进去,屋子很窄,搭了两张小竹床,一张旧桌子,一架旧柜子,墙角堆了些破旧杂物。
  他父亲坐在床边,刚数完一大串铜钱,系好了绳子,提起来说:“把这房钱赶紧拿去给舅舅。”
  “我赶着去厢厅,晚上再给也不迟,钱又没腿,能跑了?”
  “你舅舅都来催了,你去厢厅也得从门前走,难道翻墙出去?”
  颜圆只得接过那串钱,沉甸甸抱在怀里,转头要出去,他父亲又说:“这儿还有七百文钱,你拿去买件新衫子,再买双新鞋。你身上这件袍子都磨破了,这还是你娘没病那时节,给你裁缝的。这是夹衣,天看着热了,也穿不得了。”
  “欠的债还缺二十贯吧,这钱忍心花?”
  “那债是我借的,你莫管。来京城三年了,你一件新衣裳都没添过。整天又在四处干办公事,穿得这样,人瞧着不好,我这心里也一直都过不得。”
  “我这件还好好的,倒是爹,你该买件新的,你这件前后上下,缝补了多少处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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