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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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映川伸了个懒腰,笑道:“我这身体只要定期服用一些灵物就是了,又不需要非吃饭不可,叫我做什么。”连江楼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过来摸了摸师映川的脸蛋,道:“你是不需要,但孩子需要。”师映川就叹道:“你这人,心里只想着孩子。”
  他只是开玩笑而已,连江楼也知道,便不反驳,当下师映川就唤人送晚饭进来,夫妻两人一起用饭,与之同时,万里之外的一处山谷,树林中十分安静,偶尔有冻得瑟瑟发抖的兔子跑过,间或听到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洁白,此时林内深处,一片小湖畔,身穿蓝色裙装的女子孤零零站在那里,不时向四下望去,似在等人,女子面部轮廓极精致,容颜娇美如画,天然一段妩媚风情,却并无柔弱之感,却是瑶池仙地的温渌婵,此时她面上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又有浓浓的渴望,仿佛是在焦躁地期待着什么。
  周围寒风阵阵,温渌婵却是心头火热,便在这种莫可名状的心情下,大约又过了一刻钟之后,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缓缓步行来,单薄的细碎月光洒落在那人身上,使得一张清俊的脸庞仿佛微微泛着眩目的泽芒,一晃多少年过去,然而时间对他而言却好象没有任何意义,岁月不曾在那张脸上留下丝毫风霜与沉淀,温渌婵站在那里,呆呆看着对方,瞳孔微缩,唇瓣微启,却什么也说不出,只看着那走来的熟悉身影,心中一阵迷茫,一阵激荡,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不能形容她心情的万一,就在这时,有声音响起:“……你来得很早。”
  那声音平淡,语气从容,仿佛不是多年未见,在此刻重逢,而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见面,但温渌婵却是为之一震,终于回过神来,但紧随其来的并不是什么哭诉激动的场面,反而是死一般的寂静,温渌婵仿佛不能动,她定定又痴怔地望着那身影,这是多少年没有见到他了?此时相见,在这个人的身上仿佛发生了质的变化,难以形容,但又确实存在着,以温渌婵如此丰富的经历,成熟的心理,此刻目光都无法掩饰其中的强烈波动,这其实并不能怪她,怎么能怪她呢,她终究是个女人,是个爱恋了这个男人足足几十年的女人,这些年中,她失去了一切与他相关的消息,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记忆中与他有关的画面,无数次地重温,这样才能在寂寞的夜晚得到一丝慰藉,而这一切的一切,在突然收到他的亲笔信的那一刻,似乎都有了补偿,无法形容在看到那熟悉笔迹时的狂喜心情,那样不敢置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温渌婵才彻底明白,原来思念是会将一个人活生生逼得发疯的……一念及此,顿时柔肠百转,一颗心飘飘荡荡地没个着落,两行清泪便无声的流了下来。
  男子缓缓走近,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修长的眉毛也振了振,似乎对温渌婵此刻的目光并不适应,但到底还是没有其他的举动,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模样,不过就是这眉宇间的少许变化,就已经让一直紧紧注视着对方的温渌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但饶是如此,温渌婵脸上的神情也还是较之前要激动许多,眸子里闪过近乎不敢相信的盈盈波光,此时此刻,她已经抹去了心头最后的一丝犹豫与迟疑,即使她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在消失多年之后又突然出现,不知道曾经在这个男人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清楚他现在的立场,甚至不能够确定这个男人与自己见面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是否会对自己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些她都不知道,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因为在她看来,只要眼下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那就足够了!
  时光总是会将一个人改变,尽管容貌依旧,但温渌婵已非当年少女心性,而是成熟沉静的女子,然而现在她似乎很难保持以往的状态,直到青衣黑发的男子走到近前,她才竭力克制住了自己,蹲身盈盈一福,借此平复心情,再抬头时,眼中已是湿润,颤声道:“季哥哥,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一开始我打听到你被帝君囚禁,可是到了后来,却是再无一丝半点的消息,这些年,我用尽手上掌握的力量,也追查不到你的情况,甚至有时候我还以为,你可能已经遭遇不幸……却不想今日,竟还有再与你相见的时候!季哥哥,这到底是不是梦?”
  季玄婴一身青袍单薄,瓷白的面庞上,两只眼睛显得尤其深黑,一头乌黑的长发就算是在这样淡薄的月光下,也仍然熠熠生辉,仿佛一匹流动的黑色丝缎,他的容貌没有变化,依旧俊美出尘,但唯独这一双凤目,却略带清冷漠然之色,打破了整体的翩翩佳公子之感,使他看起来显得冰冷无情,此时他看着面前几乎梨花带雨的美丽女子,也还是始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次与温渌婵见面,并非莽撞之举,他身份敏感之极,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因此就连亲生骨肉也不曾联系过,而温渌婵所在的瑶池仙地却是青元教所辖的宗门,按理说是决不应该与之有所接触的,否则一旦对方接到书信之后,即刻上报,在今日布下天罗地网,甚至师映川亲自出手,如此一来,自己岂非陷入绝境?但对此,季玄婴却是有着绝对的自信,他相信这个如今已在瑶池仙地身居高位的女子,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将自己的事情泄露给任何人,更不会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无他,唯一个‘情’字而已。
  当下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季玄婴才道:“当初我被镇压在一处不见天日的所在,后来侥幸得以脱身。”他语气冷冷清清,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幽远,清澈凝定的眸光深处,并没有温渌婵的影子,但温渌婵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担心又急切地道:“那么,你现在是在哪里安身?万剑山自然是不可能了,山海大狱应该也不会,莫非你如今是居无定所?”
  季玄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现今定居于摇光城,住在皇宫当中。”温渌婵听了这话,顿时微微一震,一瞬间全身就涌出寒意,几乎刺骨地冷,喃喃道:“……你投靠了大周朝廷?怎么会?”
  “……我与晏勾辰合作,当初也是他救我脱离牢笼,我既然不容于青元教,自然也只会与大周结为联盟。”季玄婴如此说着,平静得仿佛是在讲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有那一对眸子微阖成一道细线,从中可以看到精芒流溢,令人难以直视,但转眼间这些就被消除下去,那张脸上的神情依旧漠然如水,眼眸里的光泽算不上冰冷,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似乎其中也没有任何格外的情绪,如此一来,这个瘦削俊美的男人看起来,简直就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一般。
  季玄婴的目光在温渌婵脸上微微一扫,没有丝毫铺垫,没有任何委婉,甚至没有用上半点语言交流上的技巧,直接就开了口,直言不讳地道:“……我此次来见你,是要问你肯不肯帮我做事。”他只说了这一句,甚至没有作出任何许诺,就连虚情安抚都没有一句,一时间温渌婵望着男子,似悲似喜,季玄婴此刻分明是在看着她,但温渌婵作为女人,却只本能地觉得对方的一双眼睛迷离若失,又或者说,根本没有真正在看她,而是心神正关注在别的什么地方,这个发现让她微微沮馁,但又偏偏越发激起了她想要更加靠近这个男人的强烈念头,无比渴望着,于是就在这一刻,温渌婵明白自己原来真的愿意为这个自己爱慕了几十年的男人去做任何事,是的,心甘情愿。
  “……既然你这样问了,那么我的答案是我愿意。”原本还泪盈于睫的温渌婵忽然微微一笑,之前还凄苦难过的神情顿时就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就此说出干脆的回答,季玄婴闻言,神色终于略有意外,就道:“你还不曾问我,究竟是什么事。”温渌婵轻轻摇头,含笑说道:“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只要是你要做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是会帮你的,不管是什么……这一点,我很确定,季哥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一直都是这样。”
  说这番话的时候,温渌婵发现自己就完全轻松了下来,一切的不安,一切的担心,都已经消褪得干干净净,自幼生活的宗门,严厉而不失慈爱的师长,关系或近或远的师姐妹们,还有数十年的人生当中那所有一切好的甚至坏的记忆,一切的一切,这些都在心底仿佛走马灯似地转过,最后都消失在面前男子清冷如霜的眼中,温渌婵是极聪慧的女子,在最开始见面时的激动过后,只要稍作思考,她又岂能猜不到对方找上自己的真实目的?然而,面对在自己年少时代就深深恋慕、直到几十年后的现在也还魂牵梦萦的男子,温渌婵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只因在这个令她有着最刻骨铭心记忆的人面前,她永远都是当初那个爱慕着他的女孩。
  季玄婴直视着温渌婵,他知道自己激发了这个女人骨子里最深沉的情感,他没有感动于对方的做法,也没有嘲笑乃至鄙视这样似乎极其愚蠢的行为,因为他自己也曾经深陷于类似的情绪湍流之中,但与此不同的是,温渌婵是以卑微姿态去乞求爱情,渴望爱情,甚至到了可以不计回报的地步,而他,则是将自我意志凌驾于任何人与事之上,若是得不到的话,就索性亲手毁灭,此刻看着这个女人,季玄婴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师尊沈太沧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的沈太沧说,玄婴,你是天生的武者,你的人生决不该被琐事所消磨,也不该消耗在没有真正帮助意义的感情上面,你只需要不断地向前,再向前,去看最巅峰那里的风景,所以你可以爱上某个人,但永远不要过于执着,苦苦执着于情爱必将是痛苦的根源,只有放下,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自在与轻松。
  一时间季玄婴不知道为什么,思绪忽然就悠悠飘远,回溯到很久很久之前,他想起当初自己知道宁天谕必死无疑时的心情,那种心情到底应该怎么形容呢?似乎是突然间就彻底轻松了,可是却又那样地痛,就好象胸膛被人用刀子慢慢地剖开,露出里面那颗鲜活跳动着的心脏,然后用钢针缓慢而毫不留情地刺着其中最嫩最脆弱的部位,那样的滋味……真是陌生啊。
  354三百五十四、我心如刀
  温渌婵与季玄婴私下会面之后,便匆匆赶回了瑶池仙地,他二人相见的山谷距离瑶池仙地并不遥远,而温渌婵又是修为高深,因此不过半个时辰之后,温渌婵就已经回到了自己所在的住处,从前甘幼情与她乃是瑶池仙地当中的并列双姝,无论资质手腕等等,都是其他同门所不及的,后来甘幼情因为宝相龙树之死而心如死会,最后选择了自绝经脉身亡,决然徇情,在这之后,温渌婵便成为了门内这一代最被寄予希望的弟子,如今成为宗师强者,身处高位,除了宗主师赤星以及少数几个人之外,在瑶池仙地里,温渌婵已是最顶尖的人物,基本上已被视为继师赤星之后的下一任瑶池仙地之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室内静静如水,没有其他人在,温渌婵拿出火折子,点上灯,将黑暗的屋子照亮,她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双眼微微出神地看着跳动着的烛焰,心情十分复杂,一时又忽然微抿起了嘴角,似乎在笑,半晌,温渌婵又突然叹了口气,脸色暗淡下去,神情微异,片刻之后才终于结束了这样的呆怔,回过神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贴身小衣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与皮肉粘在一起,黏乎乎地很不舒服,不由得一愣,虽然刚才她是赶路回来,但以她的修为之高,况且又不是拼命赶路,根本不至于出了这么多的汗,眼下却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温渌婵就有些疑惑,然而再一转念,却是整个人猛地一滞,既而微微垂下眼睑,幽幽叹息起来,想来这分明是冷汗,自己尽管答应帮助季玄婴,但毕竟自己终究还是宗门以及青元教之人,又岂能对此没有自责惶恐之心?这一路上虽然头脑昏乱,甚至已经忘记了当时都在想些什么,但身体的本能却是无法控制,才使得自己已然冷汗透体。
  一时间温渌婵以手抚胸,按在心房上,体味着心跳,只是叹息无言,这世上情爱之事,最是莫测,也最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认真说起来的话,就连温渌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上了季玄婴、又是在什么时候爱上季玄婴的,也许是在某个瞬间因为某件事情所以被吸引,甚至只是因为一个表情,一句话,然后从这开始就越发关注,慢慢地越来越喜欢对方,直到越陷越深,到最后无法自拔,甚至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如此,但就是难以控制自己,这是不可代替也几乎无法改变的一种情感,温渌婵其实很理解当年甘幼情为什么自尽,那样一个出色的女子,明明有着鲜花着锦的大好人生,却为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而选择了死亡,很多人都为其惋惜,而温渌婵则是非常理解对方的心情,她扪心自问,如果换作自己,见到心爱之人身死,应该也会这样选择,因为如果没有了对方,这个世间也就失去了让人留恋的价值。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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