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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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璐进得门来后,在主位上落了座,这才道:“赵太太免礼。”然后让人给赵太太看座。
  赵太太这才直起身子,偷偷打量徐璐,看到徐璐的面容后,尽管有准备仍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小姑娘,生得确实好看,丝毫不比自己女儿差,但那周身的气派,却是女儿拍一辈子马都是赶不上的。面容秀美,端庄又恬静,并无想像中的高傲目中无人之态,反而平和近人。梳着齐整的双把头,髻边簪着两朵福建才流行起来的丝绒玫瑰花,一枚羊指玉打造的羽毛状五尾凤钗,凤钗两侧嵌南珠枝花,钗座垂下的红宝石流苏垂在额间,衬得一张玉一般的脸明丽妩媚。米黄色绣细青花的开襟束腰夏衣,两襟用丝线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里头绣连理枝浅淡桔红色抹胸,裙边系着一条红色宫绦,垂着一块美玉,下身姜黄色的缕空月华纱裙,手持一把八扇形的香骨团扇。夏天衣服宽大而松散,徐璐露出半截雪白皓腕,戴着枚南珠串起的手链,庸懒而端庄地坐在椅子上,伸出雪白皓腕,接过丫环递来的参茶,从容优雅地喝着,这动作,这神态,像画中的仙子,娇贵而纯洁,又有着不容人忽视的威仪,不敢造次。
  赵太太心头暗叹,如此美人儿,千娇百媚,气质上乘,媚而不妖,艳而不俗,端庄优雅中又见高贵沉静,若非早已知晓这人出身确实普通,任谁都会认为是某家高门嫡女。
  如此集气质与美貌的人儿,难怪凌督抚也会捧在手心疼着。赵太太尤以闺女为傲,但见凌夫人,这种想法立马粉碎。她闺女美则美矣,一无气质二无灵气,站在凌夫人跟前,立马被甩出几条大街。
  赵太太打量徐璐,徐璐也在打量赵太太,大概是为了应陪罪的景,赵太太穿得很是朴素老气,莲青色夏衣,褐色马面裙,莲青与褐色本就是庄稼人或老年人才穿的颜色,赵夫人年纪并不大,穿在身上,越发老气横秋,毫无生气,头上首饰也并不出众,略显普通,以赵家的雄厚财力,不至于戴不起名贵名面,今日穿得如此朴素老气,显然内心已经服了软。
  又有丫头重新进来给赵太太换了茶,赵太太低声谢过,恭谨地坐在墩子上,赔笑道:“早就听说凌夫人貌美如花,胜似西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民妇能见夫人真容,实是三生有幸。”
  对于这类夸奖,徐璐倒未露出任何得意神色,反倒是似笑非笑地道:“令千金也是貌美如花,我能见着赵小姐真容,也是三生有幸。”
  赵太太呆了呆,一时笃不定徐璐话里的真假,因徐璐语气温和,也没有上位者高高在上的鼻孔朝天,可昨日丈夫带女儿登门,显然这位凌夫人也是知道的,否则不会把女儿叫过去立威了。因此赵太太认定,这位凌夫人可不是在夸奖女儿。
  想着赵家的命运还捏在凌峰手上,而凌峰又对凌夫人颇是维护,想要请得凌峰的原谅,还得先过凌夫人这关。而丈夫女儿又得罪了凌夫人,于是赵太太又道:“凌大人少年英雄,又是难得一见的当世美男子,如潘安在世,宋玉重生。小女一直仰慕凌大人风采。闻得外子要拜访凌大人,小女对外子好一番撒娇磨磋,外子一向疼她,便就着由着她了。昨日回到寒舍,小女与小妇人说,能亲眼见到凌大人真容丰采,这辈子无憾矣。”说到这里,赵太太观察徐璐的神色,却沮丧不已,这位小夫人虽然年纪小,却完全喜怒不形于色,她居然丝毫看不透此人。
  赵太太虽心头忐忑,到底也是浸淫内宅多年的主母,也是见惯了场面,习惯了权贵交际的人物,虽然内心紧张,但说话依语气依然不缓不慢,三分恭谨,七分镇定,“承蒙夫人瞧得起赵家旗下的鱼庄,这是我赵家手令,但凡持手令到赵家旗下,无论是用餐还是购物,一律只收半价,夫人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赵太太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牌子,用羊脂玉做的玉,上头打造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背面刻了个赵字,大概这便是赵家的标识了。
  无论是当朝勋贵,还是巨商大贾,江湖门派,一旦发展到了一定势力,有了根基后,都喜欢自行发行所谓的信物,拥有此信物之人,不说号令其名下所有从属之众,却也可以当作是一种身份的像征,而赵家是商业巨贾,发行的信物就能在赵家任何一间铺子以半价购物,甚至免费购买。
  一旦持了这块手令去赵家名下的铺子里购买,不但能得到恭敬接待,还可以省下一半的钱,确实很诱人。但徐璐也只是微掀了眼皮,便道,“赵太太有心了,只是我与赵太太非亲非故,就贸然收下夫人大礼,可是不妥的。赵太太还是请收回吧。”
  赵太太一脸诚恳地道:“夫人,这令牌,赵家只发行了五枚,分为青红白紫黑五种,其中白色尤为重要。拥有此令牌,除了买卖便宜外,最重要的,拥有此令牌,可号令所有赵家诸人,包括身为赵家家主的外子。凌大人的眼界格局,赵家恐怕还登不得台面,但三个好汉一个帮,相信还能替督抚大人尽一份绵薄之力的。是不?”
  徐璐坐正了身子,轻言细语地道:“赵太太果真是七窍玲珑心思,难怪赵家生意做得这样大。”
  赵太太懵了,徐璐东打一枪,西来一句的,把她弄得云里雾去,压根就猜不出徐璐的心思。她分明是来向凌夫人陪罪,投诚,这凌夫人也不知是听懂了,却故作糊涂,还是压根就没听懂。
  “咱们这点家底,在夫人眼里,可就算不得什么了。”赵太太心头愁肠百结,她与多个巨贾之家的夫人来往,从来没有今天这般,一肚子话没地方说,一身的力气,无处使的无力感。
  “赵太太不必多言。”看赵太太似乎被她绕进去了,徐璐也有些无耐,她没有与这种生意人打过交道,也学不来拐弯抹角,最后,还是拿出她的必杀技……开门见三。
  “赵太太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说句实在的,那日之事,我和我家大人都未放在心上,我家大人好歹也是一省督抚,肚量还是有的。所以赵太太实在没必要惶恐。”
  赵太太将信将疑,她也与不少官夫人打过交道,这当官的都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官腔说得头头是道,圆圆满满,可实际上却是猪狗不如。与官夫人打交道久了,也得出了经验,在没得到确切保证之前,她是绝不能放松警惕的。
  “夫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店里伙计的无理,是民妇的福气。夫人不计较,但民妇却不能无动于衷。店里的人有眼无珠,怠慢了夫人,让夫人败兴而归,还差点给夫人惹来大麻烦,民妇在这此向夫人赔罪。这令牌是赵家对外信物,也今日送与夫人,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做个念想。还请夫人务必收下。”
  徐璐说,“虽然那日确实集了一肚子火,不过近来因为被别的事给耽搁了,倒把这事儿给忘掉了。既然赵太太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拂了赵太太美意。我嫁入凌家时日偿浅,但我们家大人已时刻告诫我,当官的绝对不能与民争利,所以这令牌我是万万不能收的。若赵太太真心要赔罪,就请夫人多多支持我家大人在税赋的改革便是。”
  赵太太连忙保证道:“自从督抚夫大人来我福建,做了多少有利于老百姓的事儿,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消夫人明说,我们都要支持督抚大人的。”
  徐璐高兴地点头,“有赵太太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两年来,我们大人斩杀查处了多少贪官污吏,可仍然有顶风作案的官员,实在令人生气。就拿王华周来说吧,此人专司泉州商业税赋,却中饱私襄,官商勾结,大大损害了朝廷利益,害得国库空虚,实是罪大恶极。”她瞧赵太太面色茫然,又继续道,“福建依山傍海,地理形势,决定了倭寇的横生,以及海运事业的兴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庞大的治安压力。练兵,造船要花钱,修筑城墙,建设城池都要花钱,可这钱从哪儿来?全得靠地方税收。官府想提高税赋,以税养兵,这原也是好的。可这王华周欺上瞒下,不去找那些富得流油的巨商富贾,乡绅士豪,偏去逼迫老百姓。唉,老百姓有什么,不就是背靠黄土,在土里刨食,本就辛苦了,还要承担一大堆的苛捐杂税,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商税和盐、茶、酒等货物税的征收,才是维朝廷机购运转的重中之重。工商税收更是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但我发现,泉州地区的工商税,在整个福建却最为低廉。刚开始爷还以为是本地官员为了刺激经济发展,施行的薄税政策。后来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些商人与王华周相互勾结,这些年来,也逃了不少的税,我家大人格外震怒。国库空虚,都面临着发不出将士饷银的窘境。可那些个别商人,白白享受着朝廷优待,和将士们的浴血保护,本来就该他们担当的责任,却让贫穷劳苦的庄稼人承担,实是可恶。”
  说到最后,徐璐已狠狠拍了桌子,俏脸上一片寒霜。装作没有瞧到赵太太豁然变了的脸色,继续森然道:“这类商人,一味赚钱,却不思回报朝廷,回报百姓。还与贪官勾结,一道祸害百姓,我家大人极是震怒,准备派人对这些偷税漏税与王华周勾结的商人逐一清查。一旦查处出来,就强制补交偷漏的各类税斌,并罚五倍的税款。尤其是那些数额巨大的商贾,更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严重者,抄家。”
  赵太太内心惶然,大庆朝重农轻商,商人的税赋都比较重,地税、牙税、当税、契税等杂税加起来,基本上占了营收的五成左右。为了增加收成,哄抬物价,垄断经营,打击同行,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尤其为了更快地增加财富,通常都会买通官府进行偷税漏税。赵家也与王华周勾结了数年,省了不下百万税赋。若是让凌峰给查了出来,再按五倍的罚款,赵家就得伤筋动骨了。
  徐璐看着赵太太,“夫人,你们赵家,应该不会偷税漏税吧?”
  赵太太心里一阵哆嗦,她也想力持镇定的,但却无法办到。跪倒在地上,“夫人,我赵家有罪,民妇也有罪,请夫人给我赵家指条活路吧。”
  赵太太也是没法了,人的名,树的影,凌峰在福建那可是有杀神屠夫的绰号,以往那个在福建指手遮天的海家,是何等的威风嚣张,凌峰扬起的三板斧,只亮出第一板斧,就给烟灰飞灭,尤其海家还有个女儿还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呢。海家如此的树大根深,都让凌峰三下五除二就给杀得干干净净。远的不说,就说王家吧,王家也是福建鼎鼎大名的超级巨贾,比起泉州第一首富的赵家,又要牛气多了。王家在凌峰雷霆手段下,不出三日功夫就服了软。赵家小胳膊小腿的,更是不经折。于是,一听凌峰要对偷税的商人动刀,赵太太二话不说就讨饶了。
  徐璐心想,这赵太太倒是个妙人儿,懂得见风使舵,不像有些土豪绅贾,明知对手强硬,却自恃本事,非要硬杠。虽说最终下场凄场,但想要对付,确实也要费一翻功夫。这赵太太倒是干脆,直接服软,倒也省了她不少事儿。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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