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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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愣在原地,嘴唇翕动了两下,却一时找不出能表达自己想法的词语来。他忽然往灰墙处走了两步,慢慢举高手臂,在燕灼华茫然疑惑的眼神中,摸索着折了一枝合欢花下来。
  燕灼华还在愣神,就见十七用大掌小心地捧着那枝合欢花送到她面前来。
  “合欢,无忧。”十七一脸诚恳,似乎担心她不信,又喃喃道:“合欢,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他说出这话来,呆了一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燕灼华却没注意到这点,她看一眼那散着清甜香气的合欢花,又望一眼捧着花的十七,忽然就觉得脸颊微微烫了。
  ☆、第17章 鱼目
  燕灼华下意识地将那合欢花接在手中,待回过神来更觉脸上作烧,她轻轻瞪了十七一眼,恼道:“离宫的花木岂是你能轻易攀折的?”遥遥望见燕云熙携着男·宠走过来,她咬了咬嘴唇,偏过头去,拖着亮红色的裙裾迤逦而去。
  十七立在原地,头顶上方那属于合欢花的清甜香气丝丝缕缕弥漫着。他静静听着燕灼华离去的脚步声,一声轻似一声,渐而悄然。
  绿檀见燕灼华来到寝宫,手中还捧着一枝开得正好的合欢花,便迎上来微笑道:“殿下今日好兴致,奴婢方才看到离宫外那两株合欢树,也觉得开的好呢。”她看着燕灼华手上的合欢花,又问道:“可要用什么物什养起来观赏么?”
  燕灼华想了想,叹息道:“合欢昼开夜合,只怕养不住。更何况咱们这一路南下,明日便走了……”她想起此行目的,心思沉重起来,脸上原本透着的那点喜悦活泼也淡了。
  绿檀揣摩着她的意思,笑道:“那不如就将这枝花插在殿下的床帐子上吧,这合欢花香静夜里闻着也有几分意思。”
  燕灼华的心思已经转到宋家上面去了,听绿檀这么说,也不在意,只点点头,将手中的合欢花递给了她。
  这一晚燕灼华却惊梦而醒。她前世看起来没心没肺,实则心底敏感多思;幼年丧父,母亲又病弱,且身在皇家,也并没有交心的朋友,身边虽然总是仆从环绕,能说心中话的人却是一个也无。后来倾心宋元澈,那人却是故意要引她入歧途,又怎么会在意她心中所怕。
  重生以来,她立意要扳倒宋家,却也渐觉艰难。从前她不曾留意朝堂之事,如今才觉手中既无势力亦无财力。中夜推枕,她不是没想过先取了宋元澈性命,也算快意恩仇一把——然而上一世宋元澈谋逆成功,又岂是一个宋元澈的能力,若没有他背后的宋家,若没有宋家背后的整个世家,单凭宋元澈一个人又怎么能谋逆?既然如此,除掉宋元澈一个人,不过是打草惊蛇。
  更何况便是除掉宋元澈一事,她如今做起来也多艰难。若要捏造罪名,大理寺卿乃是高家的人,与宋家同为四世家一员,自然彼此维护;若要暗杀加害,一来她如今手中并无可用之人,二来宋元澈既然要行谋逆之事,身边怎么会不多加防备?
  燕灼华惊醒过来,盯着黑洞洞的床帐顶呆了半响,才觉出面上一片湿冷,伸手一抚,却是不知不觉流了满脸泪水。她于惶然中坐起身来,倚着微凉的床头,想要知道自己为何流泪,往梦里追寻时却只觉一片白茫茫,竟是不曾记得所梦见之事。
  燕灼华抱膝缩在床头内侧一角,不知过了多久,又渐渐阖上了眼睛。
  静夜中,唯有合欢花清甜的香气丝丝缕缕弥漫着。
  次晨,绿檀与丹珠儿进来伺候燕灼华起床洗漱。合欢花花期短,摘下来不过一夜便蜷缩了。若是寻常采摘来的花,自然就换下去了。然而绿檀见这花是长公主亲自捧回来的,丹珠儿更是亲眼看到这花是十七送给长公主的,因此二婢都不曾动那已经因为失水有几分蔫的合欢花。
  燕灼华也不曾留意,便再度启程上路了,只将那一枝合欢花就此留在了离宫她的床帐子上。
  燕灼华已经知道宋元澈这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在路上纠缠,她不愿意再搭理宋元澈,因此一路不停,径直过了金州,入了巴州。
  巴州夏日的天气,湿热沉闷。车行到巴中地区,黑压压的乌云就从北边滚了过来,贴地的疾风鼓荡着无边竹林,眼见便有一场大暴雨。
  前行的羽林军首领修鸿哲返回来,隔着车窗探问燕灼华的意思,“小姐,这雨来得急,咱们只怕赶不到驿站了。您看是不是在前面找处地方,打个尖儿?”因在外面,众人都换了称呼,将有皇家印记的东西也遮掩起来了。
  燕灼华前几日到已经将地图看熟,因问道:“前面可是天平山?我记得山上修了一座章怀寺。”
  修鸿哲心中微微一愣,他本以为长公主殿下从未出过京都,过来问也不过是个形式——主意还是得他来出的,没想到长公主殿下对巴州此地倒颇为熟悉的样子。他大声回道:“是,小姐。前面正是天平山。”一面说一面抬头望了一眼已经能看到的绵延雄山。
  正说着,后面的舍千子也追上来,他跛着一条腿骑在马上颇为滑稽,他却浑然不觉,擦着汗道:“施主,这是要下暴雨了。巴州这地儿,一场暴雨一场洪泥,在这路上只怕不好哩……前面有座章怀寺,老衲跟寺里的老和尚有点交情,不如咱们去避一避?”说着,拿那完好的一只眼睛滴溜溜往车窗里看,劝燕灼华是假,担心他自己性命倒是真。
  燕灼华莞尔一笑,“你们和尚倒也讲交情?”于是便定下去章怀寺避雨,修鸿哲带着一队乔装打扮做普通人家护院的羽林军先行保障安全。
  车内闷热,燕灼华掀起车窗一角透气,随意一瞥,便见到宋元澈的车队就在前面,知道他自然是清楚她的路线,却故意要走到前面去。这样一来,她可没法子说他什么了。燕灼华冷笑一声,心里发堵,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不去理会。
  她想去章怀寺,倒不完全是为了避雨。这章怀寺乃是为了祭奠前朝的一位太子孟贤而修建——而主修人就是她的父皇。巴州仪陇乃是这位章怀太子被流放之处,后来她父皇为了与前朝士人修好,便做主在巴仪天平山的主峰修建了章怀寺。她还记得在九天御龙殿里,她躲在多宝阁后面玩着琉璃珠子,父皇在书房同人说起章怀太子之事,说他被贬后流放到穷乡僻壤、不毛之地的的仪陇天平山,筑茅庵草舍以栖身,餐野果山泉以果腹;但仍不荒废学业,日夜苦读群书。所以在前朝士人心目中地位很高。
  燕灼华想去看一看她父皇主修的寺院,想要贴近了去感受当初她父皇是如何收天下人心的;她闭着眼睛,鼻尖有些发酸,若是父皇还在,他定然有法子的。若是父皇还在……
  马车已经转上了山路,燕灼华回首望去,只见竹林成片,郁郁葱葱,劲风吹拂下,涛声阵阵。马车渐行渐高,再眺望去,只见烟波浩渺,犹如一片绿色的海。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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