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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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含之正要推辞,却看到一旁的施树德向他使了个眼色,微微一愣便躬身道:“既然如此,微臣便失礼了!”
  说话间,吕方已经将书信看的差不多了,笑道:“润性这孩子到底还是嫩了点,耐性不够,眼光也不够,看来还要打磨几年,老夫才能放心把这基业交给他。”
  崔含之知道此时自己十言不如一默,还是不接口待变是上策。果然吕方将书信递了过来,笑道:“便劳烦崔先生替我回书一封。”说罢吕方站起身来,在室中徘徊了几遍,突然停住脚步沉声道:“吾儿,汝之信吾已收看,吾与汝母体皆康健,勿忧。汝言集十万之军而顿兵不战,靡费军饷,疲敝百姓,欲速取荆襄。某以为不然。自古用兵之道,以曲为直者,似远反近。粱乃当世大国,荆襄乃其重镇,汝若径直取之,彼必以倾国之师相争,若野战求胜,胜负无常。今吾以汝集兵上游,待夏水方生,某便领淮上之众入淮泗之水,横行淮北,作进取青徐状。彼国建都汴宋,吾兵锋直逼其腹心之地,彼悉众御我,荆襄之地必然空虚,汝再以大众临之,岂非事半而功倍?彼若悉众来援,汝便坚壁而守,以逸击劳,何忧不胜?岂不远远胜过急于兴师,求侥幸之胜?”
  吕方话音刚落,崔含之也抄写完毕,他也是晓得厉害之人,投向吕方的目光已经满是钦佩之意。原来吕方的敌国粱建都汴京,也就是今天的开封,位于河南省东南部,地处平原,河流纵横,水陆交通方便,本可以通过运河与淮河相通。朱温当年建都与此地就是因为此地虽然无险可守,但各处交通方便,便与转运粮秣养兵。那运河虽然由于多年无人清淤,不少地方已经不能通航大船了,但如果在夏秋涨水期,还是可以通行大船的。如果按照吕方方才在心中所说的,吕吴乘着夏天雨季的时候,亲领大军由运河入淮水,利用吕吴在水军上的优势转运军队,以逸待劳,通过泗水等运河直逼青徐,由于汴京无险可守,粱国必然会京师震动,如果不想迁都的话,粱王便只有抽调中枢机动兵力迎敌,这时吕润性再出兵进取荆襄,必能事半功倍。即使之后梁军来援,经过吕方那番折腾,军队反复动员之后,也一定疲敝削弱很多。吕吴之后再与对方决战,胜算便大了很多。
  吕方从崔含之手中接过书信,仔细又检查了一遍,不由得赞道:“崔卿家好妙手。便是柳公复生,也不过如此了,这般妙笔叫某家怎生舍得送出去。罢了,罢了,树德,你且来再抄一遍,将崔卿家这张裱装一下,留在房中闲时玩赏!”
  “不敢劳烦施公公了!”崔含之笑道:“某家再抄写一份便是,这封便留于大王便是!”言罢,崔含之便回到几案旁,也不待旁人复述,便一挥而就,吕方拿起一看,竟然与方才所写的一字不差,不由得惊叹道:“某久闻世间有人过目不忘,想不到今日竟能亲见!”
  崔含之躬身答道:“此乃小道罢了,大王谬赞了,只是此计虽妙,却于百姓极苦。”
  吕方闻言一愣,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昂声道:“崔卿家所言甚是,然如今乃乱世,若不以雷霆手段,如何行得菩萨心肠,且苦吾民十载,自当还他们一个清平世界。”
  天意 第693章 杨刘1
  第693章 杨刘1
  时间如同流水流畅,广袤的江淮大地上的谷穗渐渐低下了头,转眼便是唐天佑十五年(公元918年)的六月了,一群群的农人开始收割自己的夏粮。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传播开来:在多年平静之后,吴国开始动员大军,准备南征了。
  郓州,东阿县,杨刘城。浩荡的黄河经由洛阳之后一路向东,将广袤的中原大地分割为河南、河北两地,自乾化五年(公元915年)河东军趁魏博分镇之机,攻入魏博镇之后,虽然梁军与之鏖战,战局颇有反复,但到了唐天佑十五年(公元918年)六月的时候,不但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已经基本为河东军所控制,而且河东军还屡次渡河袭掠位于河南梁国州郡,为了限制河东军强大的骑兵,梁军不得已掘开了汴京以北的部分黄河河堤,从而人为造成了大片的沼泽地,但这并没有能抵御住河东铁骑的脚步,就在天佑十五年年初,河东李存勖乘黄河封冻之机,从朝城渡河,大掠郓、濮二州之后,退回河北。由于杨刘乃是黄河下游重要的渡口,李存勖退回河北之后,还是留下部分兵力坚守此城,作为下一次进攻的桥头堡。随即粱之大将河阳节度使、北面行营排陈使谢彦章将兵数万围攻杨刘城。河东李存勖得知之后,随即自领铁骑由魏州来援,谢彦章知己方多为步卒,在这野外平旷之地不足以与河东铁骑相抗衡,便于高地上立垒,并掘开部分黄河的堤坝,使之弥浸数里。河东兵不得进,于是两军便在杨刘城外相持数月。
  一叶轻舟从河面上飘过,一名身披铁甲的青年男子站在船首,皱眉打量着远方河堤上的粱军营寨,不时还弓***子伸手探入水中,感觉河水的流速。眼见得这轻舟离对岸的梁军营寨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这时一人从船尾走了过来,躬身禀告道:“大王,让船掉头吧,再下去就离粱贼营寨太近了,只恐被弓弩所伤。”
  “无妨!若是有箭矢飞来,正好替我们遮遮这日头,也凉快些!”那青年男子抬头笑道,只见其高鼻深目,生的十分俊秀,满脸皆是风霜之色,正是河东晋王李存勖。李存勖脸上都是满不在乎的笑容,浑然没把对岸的数万梁军当回事,他笑着拍了拍一旁的扶栏,对身后的侍从喝道:“不要说了,快替我取杆长枪来!”
  那侍从见状,知道自己这主上最是任性用气,勇敢到了一种鲁莽的地步,便是战阵之上箭矢如雨,依然谈笑如常,不要说是自己,便是周德威那等心腹大将,也说服不得。只得转身回到舱中,随即取了一杆长枪双手送上。李存勖伸手接过长枪,反手将枪头伸入水中,碰到河底后抽回长枪,只见枪杆上河水浸湿的深度恰好一人高。李存勖凝神看了一会掌中长枪,摇头叹道:“梁军屯兵已久,却无丝毫动静,其将必非有战意,但欲阻水以老我师罢了。将乃军中之胆,其将如此,其士卒必然胆落,若涉水攻之。必能大破之!然水深无舟,徒呼奈何呀!”
  李存勖正摇头叹息,一旁的舟子见了,心中突然一动,鼓起勇气道:“大王,据小人所知,此段河道每月第二个朔日便会变浅,水深不过膝盖,便是妇人也能结伴渡河。”
  李存勖闻言大喜,随手从解下腰间玉坠,丢给那舟子,笑道:“若是当真如此,某自当重赏于汝!”
  那舟子赶忙俯身接过玉佩,还来不及细看,入手便是一片温润的感觉,心知必是贵重之物,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下跪***道:“小人谢过大王厚赏,小人在这段河道讨生活已经数代了,决计没有差错,三日后便是那日子,小人自当亲自为大王指路。”
  那舟子正说话间,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却是一只羽箭从一旁划过,咚的一声钉在甲板上,原来两人说话间,船只被水流所带动,离对岸的梁军营寨越来越近,梁军哨兵见了,纷纷弯弓张弩射来。那舟子见了,吓得手酥脚软,瘫在甲板上抖得如筛糠一般,让李存勖见了大笑,一把将其拎了起来,照着屁股就是一脚,笑骂道:“还不快些操舟到对岸去,难道要某家替你摇船不成?”
  说了也怪,那舟子挨了李存勖一脚,手脚倒是不再酥软了,赶忙跑到船尾用力摇橹,那船儿本就离粱军营垒甚远,不过划了几下,便脱离了弓箭的射程,一支支箭矢纷纷落在船尾后的河面上,倒好似在替李存勖他们送行一般。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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