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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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丘面露赞叹之色,缓步而行,脚下的步子却是随着目光在动。梁国宝早见惯了这院子里的景观,自然不能理解李虎丘此刻的心情。他搀扶的老者正是他父亲梁思汉。这老爷子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家内家外每况日下,儿子也被人砸了饭碗,甚至还自甘堕落,老爷子心情不畅,郁结的久了竟患上了抑郁症,一天到晚蔫呆呆,跟谁都不爱讲话。梁思汉也注意到了李虎丘对院子里的景物感兴趣,忽然破天荒的问了句:“家里来客人了?”李虎丘闻听,忙收拾心情道:“您好。”梁思汉没什么表情,却问了一句:“看到什么了?”李虎丘脱口而出:“您这院子很好,看到了天人合一。”梁思汉浑浊的眼神忽然变的清明些,道:“现在的年轻人懂得欣赏老燕京四合院的不多了。”
  梁国宝傻眼的看着一老一少在院中聊天,说的内容他都懂,但其实又都不懂。老爹已经很久没跟自己说过一个字了,他甚至不跟任何人讲话已半年多。这是梁国宝半年来第一次听梁思汉跟人说话。梁思汉忽然看向儿子,面露不满之色,道:“客人来了怎么不会倒茶招呼?当了几天小流氓,连家里的礼貌都忘了吗?”
  梁国宝更傻眼了,一动不动。“爸爸您这是……”梁思汉怒道:“真以为你爹老年痴呆了吗?老子没病,我就是睁眼看不到一个善类,一个个脑门子上都顶着个大钱儿,除了铜臭味,一点人情味儿也闻不到,所以才懒得跟俗人坏人讲话,你的这个朋友不错。”梁国宝还没反应过来,梁思汉又怒道:“你是不是当混子当傻了?没有出息的东西,古玩行里就找不到一口干净饭了?一棍子打趴下就没胆子起来的混账东西……”梁思汉越骂越激动。末了道:“回来干什么?”梁国宝忙给他引荐李虎丘,道:“爸爸嗳,这回您儿子算遇上贵人了,就是他,今天把我介绍给了多宝楼,明儿起,我就是多宝楼的二查柜了。”
  梁国宝知道父亲的心结一半都跟自己不长进有关,这半年来他心中有愧,也一直不大敢跟父亲讲话。这才让父子间沟通更加困难。现在他又回到古玩行里了,在父亲面前总算有个交代了,这才忙不迭的献宝似的把消息告诉父亲。
  梁思汉有些不大相信,狐疑的问:“他说的这都是真的?”李虎丘道:“举手之劳,也是他身上真有这个本事,够资格端那个饭碗。”
  梁思汉这辈子饱经风雨,早修炼成以心眼观人的本事,从被小混混欺辱,李虎丘出现一刻起他就在观察儿子领回来的这个新朋友。他发现这少年跟以往儿子领回来的那些人绝不一样。打抱不平驱赶小流氓时这少年有霸气却不张扬,非经过大事者不能有此心境。在庭院中欣赏四合院时,李虎丘又表现的虔诚自然没有丝毫做作。正对了这老头的脾气。
  庭院里,浓色大碗茶飘着芬芳,葡萄藤下李虎丘跟梁思汉对坐叙话。
  “小伙子是东北人?”梁思汉把手扇子放到石桌上,“喝茶。”
  李虎丘依言喝了一口,道:“是,从小在哈城长大,不过我籍贯是燕京的。”梁思汉闻听丝毫不以为怪,“知青的后代。”李虎丘说是。话题引入正题,梁思汉一指东厢房,道:“论理该让你住北屋正堂的,但家中许久无人打理,有些混乱,只好委屈你住到东厢房去,那里原来是我放书的地方,那混球知道我爱看书,倒是没忘记时不时清扫那里。”李虎丘自然不会嫌弃,也知道燕京人善于客套,北屋为尊从来都是主位,没道理让给客人居住。他点头一笑:“客随主便,还要多谢您不嫌我打扰了。”
  梁思汉想起儿子进多宝楼的事儿,问道:“虎丘跟多宝楼的金三爷是什么关系?”不等李虎丘回答,又道:“说起来也有五六年没见过他了,不瞒你说,这古玩行里我生平只佩服三个半人,金三爷便是其中的一位。”李虎丘十分好奇他佩服的另外两个半人是谁,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金三爷是我师伯,我跟他学过三个月古玩行里的道道。”梁思汉忽然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李虎丘半晌,终于憋不住问道:“你可跟金三爷一起摸过金?”这老头眼光毒辣看出李虎丘是江湖人的做派,他从来都是直肠子,赤子之心不失,尽管多年来因此吃过很多亏,依旧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李虎丘丝毫不介意,摇头道:“金师傅不摸金多年,我才多大年纪,哪有那个机缘跟着长见识。”
  梁思汉又问道:“既然跟金三爷关系匪浅,为何不去他那落脚,可着四九城的圈内人打听去,谁不知道他是古玩行里的大地主,还不能给你安排个落脚的地方?”
  李虎丘稍感为难,不想撒谎又不能实话实说。正犹豫着,忽听门口传来自行车声,停在了院子外,李虎丘道:“您有客人来访,咱们一会儿再说。”梁思汉可没他这个耳力,直到敲门声响起,才恍然大悟。梁国宝打开大门,只见门口处站着亭亭玉立一名警花,正是新来的片警端木静。
  梁国宝问她有什么事?端木静一边用大眼睛往院中张望,一边说道:“统计住户信息,登记暂住人口,你们家一共几口人?”
  梁国宝答:“两口人,就我跟我爸爷俩。”端木静的目光望向背对门口的李虎丘,问道:“他是谁?”梁国宝道:“哦,对了,忘跟人民政府汇报了,这是来我们家租房子的一住户,需要登记是吧?”端木静点点头,道:“让他自己过来,需要核对身份证,另外明天带上你们家户口本到派出所来给他开一个暂住证。”
  李虎丘起身来到门口,跟端木静照面。“果然是你!”“怎么是你?”前者是端木静说的,后者是李虎丘问的。李虎丘听的心中一动,暗想,她这口气分明是已经知道我在这里,此行就是上门来核对的。端木静道:“我是这个管片的片警,既然是你就不用特别登记了,能跟我说说来燕京是干什么的吗?”李虎丘道:“旧饭碗扔了,只好出来寻找活路。”端木静当着梁家父子面不便多说,点点头道:“希望你好自为之,最好不要给我们找麻烦。”
  李虎丘点头道:“慢走不送!”端木静转身走了一半儿,回头道:“我爸提前退休了,现在特别闲,前阵子还念叨你了呢,没事儿的时候不妨去看看他,你挺对他脾气的。”李虎丘点头称好。端木静骑上自行车,一道黄绿窈窕身影潇洒远去。李虎丘闻闻空气中遗留下的味道,很安全。
  第091章 飞鸟尽,良弓不甘藏
  寻找金川的羁押地一事,李虎丘毫无头绪。夜里练完功也睡不着,便爬起来看书。梁思汉告诉他这东厢房里的书随便看。李虎丘随手拿起一本,却是解放后被打为牛鬼蛇神折磨致死的一位名家写的禁书,古瓷赏析。李虎丘左右睡不着,便挑灯夜观起来。正看的津津有味,梁思汉挑门帘走进来。
  李虎丘合上书,笑道:“夜里睡不着,看会儿书。”梁思汉道:“看什么书呢?”李虎丘把书递给他,梁思汉接过来,手扶花镜仔细看,半晌,长叹一声,才说道:“老师的书,又问:看到什么地方了?可有不解之处?”李虎丘答:“元青花,我对这个感兴趣。”梁思汉若有深意打量李虎丘一眼,道:“那你慢慢看,有需要问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说罢出门而去。
  李虎丘看书的心思被打断,索性把书本放一旁,忽然又想起金川说的那四句话中的后两句,寻人不遇,亲情难聚。看来这寻人不遇并非指的是小燕子,分明说的就是金川自己。一想到这些,李虎丘顿觉这金川的算法神奇。想见到他的心思更盛了。
  次日,派出所门前,李虎丘随梁国宝来办暂住证。端木静在等他,一见面便告诉他,我爸约你见一面。李虎丘昨晚就在想找什么借口去见端木野,端木静的话正中下怀。他点头道:“好的,什么时候,在哪儿?”
  端木野约李虎丘在颐和园见面。七月份的燕京已经进入夏季,虫鸣鸟叫,亭台楼阁中,好山好水间,昆明湖畔,端木野负手站在一株古木下。李虎丘应邀而来。端木野心怀忐忑,暗自思量,这难道真如金川所说是运数该着?否则怎么就让我又遇到这小子?又想,如果没有这次偶遇,自己恐怕也得去哈城寻这小子去,那件事非他不可。
  “看样子您这日子过的自在啊,不过就是有点飞鸟尽良弓藏的味道。”李虎丘打量着明显发福的端木野笑道。
  端木野正凝视着不远处的万寿山,心神不属,闻言,回头道:“飞鸟尽了吗?良弓藏的住?”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端木野这匹老马还没服老!只要他烈士壮心犹在,这件事就好办!
  李虎丘道:“飞鸟不尽,但你这良弓却已经被弃之不用,大叔,你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已经开始了。”端木野听的一皱眉,什么叫数十年如一日?还不就是混吃等死呢,空活百岁吗?“臭小子,当初不是我给你个机会改正错误,哪来今天你在我面前冷嘲热讽的份儿,我这是命犯小人,你小子要是有良心就该安慰一下我老人家。”李虎丘撇嘴道:“还真把自己当退休老头了?人家孙军在哈城宋三一案上立了一等功,全国十佳估计是跑不了啦,你们两个号称南端木北孙军,你这名头跟他齐的可有点不大符实。”
  端木野闻听,不怒反笑,“你小子好像有事要讲,跟我玩起激将法来了,是不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李虎丘笑道:“彼此彼此,你如非有用我之处,又怎会特意约我来此见面。”
  二人三言两语结束彼此试探。李虎丘认定端木野绝不甘心这般退休的命运。端木野从李虎丘的言行上判断出金川对他所讲的那些惊人之语多半属实。
  端木野道:“我们来猜猜彼此的心思如何?”李虎丘道,好!端木野拿起一根柳枝在地上写了个杨字,李虎丘有样学样,却在地上写了个图字。二人相视一笑,端木野道:“他曾经是我最敬重的人。”李虎丘道:“看来咱们说的是一件事。”又问道:“你知道他多少?”端木野叹道:“我做梦都没想到公安内部跟黄宝江勾结的人会是他。”李虎丘道:“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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