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4 / 8)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之前静荣来看望载潋,载潋都昏迷不醒,今日终于醒了,载潋便想下地向静荣行礼,静荣看出她的意图,连忙俯身将载潋扶好,含着泪道,“潋儿,千万不必顾这些了,我来看看你,是放心不下,你若见外,我倒不敢再来了。”
  载潋靠在身后的枕头上苦笑道,“是我不好,让福晋跟着担心了。”静荣坐在载潋床边,她心疼地望着眼前虚弱不堪的载潋,眼泪止不住地掉,“潋儿,让你受苦了…我与泽公已问过了熙雯的话,我们都知道了。”
  载潋心底一震,她略有些不安,难道载泽与静荣已知道了原委,知道自己是因为皇上的事才失了孩子?载潋抬眼望向静荣,尚未开口,静荣已又开口道,“潋儿,我一早就明白,你心里头真正挂念的人是万岁爷,万岁爷让你嫁给泽公,才真正是令你目断魂销的事…我都明白,我猜想…泽公心里,也明白…只是我们都没想到,这熙雯!她怎么会如此卑鄙,以万岁爷来刺激你,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载潋也没想过原因,她也没有精力去想。
  静荣伸出手去紧紧攥住载潋的手,同样身为女人,她此刻竟格外能体谅载潋的心,她默默地想,若自己也落得与载潋同样的下场,与深爱之人分离,不复相见,嫁给了别的男子,承受着深爱之人的恨意,她一定会痛不欲生。
  静荣忍了忍泪意,努力笑道,“潋儿,委屈你了,是我们不好,让你在这里还要受到伤害…”载潋用另一只手搭住静荣的手,讪笑道,“静荣姐姐,本该怨我自己…是我庸人自扰了,不肯抛却前事,忘不掉他,才让别人有机可乘。我一直很感激泽公与福晋,让我能有安身之所。”
  静荣低着头默默垂泪,她收紧自己的手,将载潋的手死死攥在掌中,载潋却抚着她的背笑道,“静荣姐姐,别为我难过,让我更觉愧对你们。”
  静荣想起真正的来意,心事更加沉重,却也不能不替载泽办妥,唯有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潋儿,我与泽公本有意赶熙雯出府,可是…却发现她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载潋闻言,不禁心底陡然震颤,她缄默了许久,最终只笑道,“好事,也算是能够补偿泽公的遗憾了。”
  静荣惊讶地抬起头来,犹疑地开口问道,“潋儿…你会不会怪我们,你知道的…泽公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他盼望了许多年…所以熙雯有孕,我们不能把她…”载潋轻笑着打断了静荣,安抚她道,“我不怨泽公与福晋,我也希望泽公能心愿得偿。”
  静荣走后,阿瑟来扶着载潋缓缓往屋外走,她二人坐在院里的藤椅上晒太阳,仿佛回到从前在王府里的日子,阿瑟却堵着气道,“格格,我瞧福晋今日来看您,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她肯定是受泽公爷所托才来的,泽公爷他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他明明说过不会轻纵了熙雯的!”
  载潋靠在藤椅里晒着阳光,浑身上下觉得温暖得很,她根本不在意熙雯,她的心从未在这些琐事上,如今更无力去想了,她只笑着安慰阿瑟,“阿瑟,就算熙雯今日以命相抵,我想要的也始终没能得到,我也从不在意她。”
  阿瑟看着载潋叹了声气,她最清楚载潋在意的是什么,是皇上的安危与理想,是醇王府的平安。
  阿瑟将胳膊撑在两张藤椅之间的圆桌上,她以手撑着脸,侧着头问载潋道,“格格,我记得您原先说过,有朝一日要将真心向皇上说明,可您如今为何又不想了呢?”
  载潋从不瞒阿瑟,如今也是同样,她坦率地开口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原先两宫祸变,皇上处境艰险危难,身边更无亲近之人,我是为他才潜匿在太后身边…现如今大阿哥被废,两宫关系有所缓和,朝廷预备立宪,皇上…皇上也有了知心的人,我不该再去提起戊戌年的往事,那是害他。”
  阿瑟深感心痛,她长长叹道,“格格,您的一颗真心不为皇上所识,更被无知外人揣测诋毁…我!…我当真为你不平。”
  “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不以困厄而改节…”载潋转头望着阿瑟暖意融融地笑起来,她牵过阿瑟的一只手,紧紧攥住,将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前,缓缓合眼,“阿瑟,你明白的,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朝廷预备立宪伊始,宫中便传来流言,说宫中改制,即将裁撤大量宫廷太监,宫中太监人心惶惶,都担心流言是真,每个人都拼命想抓住救命的稻草,都不想成为流离失散的鸟雀。
  流言席卷而来,同样也传进孙佑良的耳中,而他却与旁人不同,他没有先为自己将来的归宿担心,他想到了一直在背负冤屈的她,他知道,能为她证明清白的时机到了,报恩的时机终于到了。
  自庚子祸变,两宫回銮,大阿哥被废,各国使节与朝中大臣都更加拥护皇上,皇上的地位得以稳固,皇太后便有意缓和与皇上的关系,她深知梗在他们“母子”二人中间最大的仇恨便是珍妃之死,她为了脱罪,为了减轻皇上对自己的恨,便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崔玉贵身上。
  自宫中开始流传即将裁撤宫廷太监始,崔玉贵便惶惶不可终日,他害怕厄运的降临,他已隐隐有了预感,自己一直以来犬马效劳的皇太后终有一日会亲手将自己推入深渊。
  而孙佑良身为皇上身边的太监,日日仍需去向太后请安“汇报”,对于宫中的变动,他都了如指掌,他谨慎仔细地留意着身边的一切,只为了有朝一日终能为她洗脱身上的冤屈。
  自节气转冬后,两宫便从颐和园回宫,孙佑良与王商照旧例自瀛台去向太后问安“汇报”,他二人自太后的仪鸾殿离开时已是深夜,孙佑良先别了王商,令他先回瀛台,随后他独自去找到了崔玉贵的小徒弟孙敬福,当年便是他,亲口在皇上面前诬陷载潋出谋害死了珍妃。
  孙敬福见来人是孙佑良,心中立时升起防备,而面子上却还笑道,“佑良谙达来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孙佑良推开眼前的孙敬福,他信步走进孙敬福的住处,又转头对他笑道,“许久不见你师父了,也不知崔二总管去了哪里?”孙敬福见状,连忙追上孙佑良去,孙佑良此刻才打量孙敬福的住处,见崔玉贵正坐在里头吃饭,连连做出愧疚之意,打千儿行礼道,“诶哟实在是不敬了二总管,奴才这些时日来没见着您,以为…以为…”
  崔玉贵见来人竟是皇上身边的孙佑良,心中顿时蔓延起不祥的预感,他已无心再吃肉喝酒,即刻就将手里的碗筷拍下,他心里堵塞得厉害,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他抬头见孙佑良转身就要走,更加不安起来,他站起身去追,“诶!孙公公,既然来了,怎么急着就要走啊!您刚刚说以为,以为什么?”
  孙佑良见崔玉贵果然跑出来追问了,心中住不住地狂喜,可他却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喜悦,故意蹙着眉道,“唉,奴才随口胡说呢,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
  崔玉贵一把将孙佑良拉回到屋内来,又让小徒弟孙敬福去关门,他赔着笑拉孙佑良坐下,又为孙佑良倒满一杯酒道,“孙公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是万岁爷身边儿的人,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孙佑良透过桌上的烛光望向崔玉贵,他隐隐笑道,“二总管啊,就算不是皇太后皇上身边的人,纵是那些最底下粗使的小太监,还有谁不知道,泽公爷自出洋回来就说,各国宫廷内无一国有宫廷太监,若要立宪,必先裁撤太监…二总管,您就没听说吗?”
  崔玉贵心底“咯噔”一声巨响,他耳边立时嗡嗡作响起来,孙佑良果然是因为“裁撤太监”一事而来的。崔玉贵心中立刻慌乱起来,从前他有恃无恐,那是因为有皇太后的宠信庇佑,现如今皇太后以自己作为替罪羊,恨不得自己永远消失,永远都无法开口说话。现在的自己就是刀俎之下的鱼肉,厄运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在自己头上。
  崔玉贵见孙佑良起身就要走,已吓得浑身颤抖,他知道若厄运真的降临,自己所要面对的,恐怕不仅仅是被驱逐出宫那样简单,只怕自己是要以命相抵,毕竟太后早已将谋害珍贵妃的罪名推到了自己身上。
  “孙公公,孙公公!求您帮帮我!”崔玉贵追到孙佑良面前,他挡在孙佑良面前不让他走,恳求道,“孙公公,您知道的,我是为皇太后做事,我也只是替罪羊而已!若说我自己,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珍贵妃啊!我求您帮帮我!帮我去跟万岁爷求求情,不要赶我走,不要杀了我,我们奴才…我为太后做事,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啊!”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