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言(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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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心知道载潋还一直在牵挂着丢失的玉佩,那是她的心事,静心用力点头道,“奴才去求过了王爷,让他多派些人帮奴才一起找,一定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载潋欣慰地点一点头,她渐渐靠倒在床榻上,她抚着静心的手背,轻笑起来,“我去了,我那些身外之物,阿瑟必是不屑一顾的,我知她不贪恋财物,可我一定要留给她…过几日她也要成婚了,我借个好彩头,亲自将那些东西送给她,她来日开办学堂,还少不得用银子。”
  静心只顾着擦泪,她抽泣道,“格格,何苦说这些,瑟瑟姑娘若知道大夫今日的话,哪里还有心思办嫁娶喜事…”静心的话却提醒了载潋,她撑着身子又爬起来,仔细叮嘱静心与屈桂庭道,“我的事万万不能让醇亲王知道,他才得了长子,府上正是喜庆的时候,别让他们为我的身子耗费眼泪。”
  载潋重重躺倒,仍旧不放心,却再也爬不起身来,她长叹一声,“也不必回禀皇上知道了,朝廷才刚宣布预备立宪,皇上朝务繁忙,如今又有新人在侧,我不愿再见了。”
  屈桂庭望向载潋,只见一向敏捷伶俐的她,在提起皇上时还是会瞬间变得落寞受挫。他是她的软肋,他身为局外人,看得无比清楚。屈桂庭本想告诉载潋,他之所以来到这里为她医治,全是因为皇上的旨意,而非皇太后,但他见载潋如今决绝淡薄,又想起载泽的叮嘱,终究作罢。
  屈桂庭提着药箱退出暖阁去,他踩着殿外清清点点的月光,步履沉重,才出府门,抬头时却迎面撞上一个在府门外徘徊的年轻女子。
  夜色之下,四周并无一人,女子的突然出现,不禁令屈桂庭害怕,他急忙退了几步,女子却紧追上来,她一把抓住屈桂庭的手便道,“屈大夫,屈大夫!是我,别怕啊!”
  屈桂庭心里却更怕,怎么会有女儿家轻易去抓陌生男人的手?!他在情急之下去甩女子的手,却在慌乱中看清,原来眼前的女子正是太后身边的御前女官裕容龄。
  屈桂庭此刻才打消几分惧怕,他知道容龄的母亲是法国人,她自小在法国长大,所以将男女之防看得很淡。
  屈桂庭不再挣扎,他微微颔了首,轻笑问道,“五姑娘,您怎么来了?”容龄却显得颇为焦急,她松开了屈桂庭的手,却仍旧在载泽府门外来来回回踱着步,她徘徊了一阵才开口问屈桂庭道,“屈大夫,我是呈皇上的旨意来的,我想来看看…看看侧福晋,敢问屈大夫侧福晋近来怎么样?”
  屈桂庭心底里一震,果然皇帝还是放不下她,纵然已派了自己前来为她医治,还是会再遣其他人来探望。可如今载潋已病重,自身又已无求生之念,他要如何对容龄说呢?
  屈桂庭思虑了片刻便道,“五姑娘,侧福晋才休息下,你且回去吧,万岁爷吩咐我来照拂她,我必会竭尽全力,还请万岁爷放心。”
  容龄连忙道,“屈大夫,万岁爷绝非信不过您的医术,只是…只是万岁爷实在是担心想念侧福晋,又不能亲自前来探望,所以吩咐我来看一看,求屈大夫悄悄带我进去看一眼吧!”
  屈桂庭心中纠结不安,他不愿让容龄看到如今虚弱不堪的载潋,一怕容龄去给皇帝传话,怕被有心之人听到了诟病自己的医术;二怕违逆病人自己的心愿,因载潋已说过不愿再见皇帝了。
  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终却还是推拒道,“五姑娘还是请回吧,夜已深了,侧福晋才睡下,她每到夜里便咳得厉害,这会儿才刚好些,我们就别扰她了。”屈桂庭话毕见容龄还不肯死心,便推着她向外走,道,“五姑娘,兴许这会儿泽公爷正陪着侧福晋呢,你我也不方便去探望啊!”
  容龄听罢大为失落,她想起皇帝在月光下落寞受伤的神情,那时他的思念仿佛已结为满地的银霜——他说载泽是他同宗同族的兄弟,他不能去关怀载泽的侧福晋,他说他与载潋都被困住了。
  容龄不希望旁的人来亲近载潋,因她只想帮皇帝与载潋二人打破束缚,帮他们破镜重圆。
  可容龄也明白,若载泽此刻正陪在载潋身边,她是绝对无法进去打扰的,她心事重重地随着屈桂庭向外走,在分别前却突然问起来,“屈大夫,为什么您说入了夜后侧福晋就咳得更重些?我白天时很少听到侧福晋咳嗽呀?”
  屈桂庭停下脚步,他回头望着满面疑惑的容龄,轻叹了一声道,“五姑娘年轻,才入京不久,不知道这些事。”
  “所以我才求屈大夫告诉我啊!”容龄跑到屈桂庭身前去拦住他,不让他独自离开,“屈大夫,到底是为了什么?求您告诉我!”
  屈桂庭见容龄执着,又想她心中一向亲近皇帝而非太后,才隐隐秘秘地拉她躲到僻静处,悄悄对她道,“这件事五姑娘自己知道也就罢了,戊戌年时万岁爷推行新政,被太后拦腰斩断,三格格…也就是侧福晋,在戊戌祸变后一直假意依附太后,实际上是为了暗中保护万岁爷…我早在戊戌年时受李中堂与袁大人举荐入京,为京中亲贵高官们诊病,我便是在那时遇见了三格格,她当时已患了咳疾,但却不肯安心休养,她说太后忌讳病气,若一日不能痊愈就一日不能入宫,皇上便要多一日孤立无援地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她向我求了一味药,名叫息宁丸,服用后白天就能如常人一般,而入了夜后便会加倍病痛。她为了能早日入宫,便吃了这息宁丸多年,如今虽已不吃了,却落下了夜里咳嗽的病根。”
  容龄听罢后怔忡在原地,她心底绞痛,泪在不知不觉中已落了满面。无数与载潋相遇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原来她一直将一身的病痛都掩藏在温柔沉静的笑意下......容龄忽然明白,为何她总觉得载潋好像湖中心的飘渺月影,任何人都难以靠近她的心,原来她心里有这样多无法言说的隐忍爱意。
  “她都是为了万岁爷…”容龄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她感觉喉咙哽咽,心底沉沉地作痛。
  自她入京后,她只知载潋是载泽的侧福晋,而后来才渐渐知晓,她原是醇亲王载沣的妹妹,不过外人皆不愿提起。最后她才发觉,原来皇上心中一直牵念难忘的人是她,皇上在知春亭里点点的泪意,也都是为了她。
  容龄以为自己已了解了深深宫阙中许多隐秘的过往,却未想到,在载潋身上还有这么多令人心酸的往事。
  容龄抬头问屈桂庭,“屈大夫,这些事皇上都知道吗?”屈桂庭扭过头去长叹一声,“此事除了三格格身边的人,如今也就只有你我知道了!”
  容龄回到南海,只见翔鸾阁外的侍卫彻夜不眠,把守着南海上的瀛台孤岛,不让任何人靠近。容龄的心更痛,她知道皇帝有深深挂怀的人,那个人也一直在等他,可他们却无处相逢。她眼边有泪,于是抬手轻轻擦去,她仰头迎向空中孤寂的月光,心酸无奈地笑了笑。
  翔鸾阁外的侍卫却自动为容龄让路,因为从前载潋曾向他们假传过“懿旨”,容龄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自由出入,也是载潋在暗中帮助自己的缘故。她未曾停息片刻,在夜色中愈走愈快,回到了皇帝的身边。
  载湉果然还没有睡下,他听见殿外传来声音,便疾步走出去,见是容龄回来了,他早已忍不住心中的牵挂与激动,连连问道,“见到她了吗?她怎么样,好些了吗?”
  容龄犹豫地干笑了两声,她努力不露出心伤的神色,婉转道,“万岁爷…奴才,相信三格格一定会康复的,她是个好人,必有神明庇佑。”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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