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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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的钥匙哗啦一响,脆弱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这药味跟凌云殿的药香相去甚远,沉淀在空气里有一种污浊的臭味。
  方晏初屏住呼吸踏了进去,钥匙被他随手放在门边上。屋里也是昏暗的,跟楼道里一样昏暗,只点着一个昏黄的小灯。
  那盏仅有的灯光在床头柜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圆形,把床头柜的一角框了进去。漆皮已经掉落的床头柜年纪已经很大了,露出花白的底色,就像圆形另一边照出的花白的头发似的。
  又去哪儿了?花白头发闷在被子里,声音也变得沉闷。
  母亲。
  方晏初的脑海中蹦出了这么两个字,这是一个相对陌生的词语。几万年的时光早就让这两个字被蹉跎得什么都不剩了,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赵婉婉的母亲在学校会哭得那么歇斯底里,也更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还会下意识地回答。
  没去哪儿。他简短地说。
  花白头发好像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回答,她几乎是瞬间就接上了剩下的话:有钱吗?
  没地方挣钱。方晏初答道,我还未成年,没有人要我。
  你怎么不学学你爸爸?他每次出去都能拿回钱来。花白头发头也没回,只是随着被子的滑落调整了一下身体,搓了搓手臂继续睡了过去。
  方晏初沉默着站了一会儿,从床头柜上拾起一支杯子,从地下捞起牡丹花的暖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他语气不变地说:他是小偷,他被逮起来了。
  花白头发先是不说话,然后像是鱼破水一样突然跳了起来,从床头上抄起杯子就向着他砸了过来。
  滚烫的热水在杯壁中勉强挣扎了一下,随后扑簌簌地洒落出来,一半都落在方晏初的腿上。
  花白头发犹嫌不够似的,又抄起手边的台灯抡了过来,一边抡一边大声叫嚷着:你怎么不去死啊?要是没有你我们至于过成现在这样吗?
  方晏初没躲,任由她砸了两下之后脱力地坐在地上,一边哭天喊地一边勉力撑着自己不倒。他象征性地扶了她一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只能晃了晃手里的暖水壶:没水了,我去热水房打水。
  出来的时候,他拎着一个大红色的牡丹水壶,路过路口的转角镜,自下而上地看上去。
  这是方晏初短暂的人类时期,现在的他可能有十三岁吧,也可能是十四岁,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他实在记不清。十三岁的方晏初很矮,比同龄人还要矮得多,身体干瘦,脸瘦得几乎要凹进去一块。那时候他好像基本上吃不到什么正常饭食,营养不良得厉害,跟自己手里那个硕大的暖水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龙游君并不是天生就是龙游君的,他大约过了十三四年的人类生活,直到有一天突然死了才又从天地初开开始,与天地同生了一次。
  所以严格说来他比天地犹自多活了十几年。
  方晏初一边好奇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小小的自己,一边回想着那十几年是什么样的。
  他的母亲和父亲是一对贫贱鸳鸯,两个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月工资也就勉强糊口。两个人的时候还好,再多加一口就拮据了不少。
  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又遇上不靠谱的医院,伤了根基,还没从月子里出来就送了两回医院,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能下过床。
  他的父亲是个实打实的文盲,文化素养仅止于会在试卷上写名字以及上课睡觉。偷电缆的时候被逮住了,还拿刀胁迫人家,跟他一块偷电缆的人把罪名往他身上一推,他就名正言顺地判了六年半。
  大概就是这样吧,方晏初拎起自己手里的暖水壶往开水房走,一边想着一边在心中说道:玩够了吗?玩够了就放我出去。
  没有哦。梦魇的声音从他的左耳传到右耳,嘻嘻嘻嘻,天道圣人原来还有这种过往哦,好可怜呀。
  还行。方晏初答道。
  他是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的,尽管生活确实是挺苦,但是这个小巷子里什么人都有,自己也就是那个普普通通。这里有人父母双亡,有人天生残疾,有人老来丧子,有人好像下一秒就能饿死。
  说起来确实奇怪,这个巷子就像是把人间苦痛都攒在一起了似的,一定要人从头到尾都经历一遍。
  嘻嘻嘻嘻,圣人既然有这么凄惨的过去,怎么还能那么嚣张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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