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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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梦枕默默注视着侃侃而谈的齐鹤唳,几乎有些认不出他,齐鹤唳在他的记忆里是郁郁寡言的、总习惯于把所有的事闷在心里,以至于在分别时,江梦枕才知道当年在凝碧池舍身救他的人,是当时还没有他高的齐鹤唳。齐鹤唳比他年幼,行为处事没有人细心调/教,有时也显得幼稚,更不要说因为内心的压抑与缺憾,齐鹤唳屡屡像个孩子似的故意与江梦枕闹事斗气,他们最后分开的起因也在于此。江梦枕在心里一直很是怜惜他,因为齐鹤唳虽然是他的丈夫,有时却更像一个要他心疼的孩子,甚至用哭闹的方式去吸引他的注意。
  江梦枕那时囿于后宅,既没见过齐鹤唳用枪的英姿,也没机会听他对战局发表自己的看法,二人共读兵书时,他偶尔会为齐鹤唳的见解赞叹称奇,却也仅止于此了。朝廷重文轻武,齐家更是鄙夷武人,那时天下尚且安定,即使齐鹤唳有一身本事,也完全看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现在想来,当时的齐鹤唳想必是极为失落无措的吧,就好像是一只被剪了翅膀的雄鹰混在鸡群之中,无人称赞他的雄壮,只会鄙夷他不会下蛋。但就是这样,他还是为了江梦枕放弃了羽林卫的遴选,一如放弃了翱翔展翅,而后在青州营里做个五品校尉,也不算得志,现在又自觉因为军饷的事亏欠了江梦枕,把用血汗换来的五万精兵拱手相赠其实江梦枕从未觉得齐鹤唳亏欠了他,他深深地爱过这个男人,直到现在也不能全然忘情,军饷的事是他甘愿做的,并不求有什么回报,齐鹤唳现在这样做反而叫他心里难受得很,可为了姐姐和瑜哥儿,江梦枕又不得不答应下来。
  江梦枕静静地望着齐鹤唳棱角分明的侧脸,觉得他这般身披玄甲、运筹帷幄的模样当真是英武不凡,雄鹰一飞冲天,他却成了困住齐鹤唳的罗网,江梦枕觉得掌心里握着的兵符烫手极了,他仿佛在齐鹤唳的脖子上拴上了嚼子缰绳,逼着他做牛做马地去搏杀卖命。
  梦枕怎么看呢?
  江梦幽侧头看他,江梦枕见齐鹤唳也瞧过来,忙垂眸道:...我不知道。
  江公子何必太谦?齐鹤唳望着他说:你是熟读兵书的,我最清楚不过了。
  江梦枕与齐鹤唳对视片刻,终于开口道:齐将军方才所言,我深以为然,只多了一点考量,从人情上说,江陵是我们的家乡,若放任狄人马踏江南,而我们只顾着去京城争权夺利,今后有何面目再见家乡父老?从策略上说,也会失去江南的民心了。
  座中之人都点头称是,江梦枕却胸口发闷,他知道每一战都是一场死劫,齐鹤唳多打一场仗就多一分马革裹尸的危险,他说出这句话,就是要玄甲军先在江南清剿狄人、再北上去打蛮子,其间说不定还有义军内战,将军百战死,齐鹤唳不是他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他不愿他受伤流血,更不敢想他会死在战场之上。
  南宫凰此问是有意试探,他听了江家姐弟的话,略略放下心来,他看着不到十岁的瑜哥儿端坐在上首、凝神听着他们说话,不似一般孩童般坐不住地吵闹,倒是颇有人君之相,珍姐儿被江梦枕牵着手站在一旁,乌溜溜的眼睛在军帐里看来看去,也是安安静静的不曾哭闹,可见江氏一门家风严正、颇有规矩,果然不坠勋贵公侯之家的教养名望。
  若王妃与将军都有此意,我们正可借此商讨一番如何歼灭狄人, 南宫凰接过话头:西狄骑兵渡江后被我们打散,流落在周边各处,以他们往常的行事推断,必然会在某处集结起来,而后冲杀进江陵城抢掠烧杀。
  一名参将道:那我们就进驻江陵,守城防卫。
  不可,齐鹤唳摇头道:西狄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转战突袭,他们见我们进驻江陵,便会掉转马头去攻其他城镇,守是守不过来的、救也必然不及。
  齐将军所言甚是,我们用计将狄兵引诱出来,在江陵城外包抄歼灭,方为上上之策,南宫凰微微一笑,我有一计,既然无人知道王妃与江公子躲在蘼芜山,那么世人皆会认为你们仍在江陵侯府,今晚我们就护送几位进城,明日起便在侯府外大张旗鼓地搬运财物,仿佛是要搬出侯府避难一般,慢慢搬上个十天半月,使人把消息放出去,也给狄人一些集结的时间,到时候把十几辆马车里都装上石头运出城,狄人不管为人为物都必然会来劫掠,我们便大功告成了!若为逼真起见,如果江公子能在车队里...
  不可!齐鹤唳急急打断他道:我扮成他的模样坐上车便已足够,后车也不必放大石,全都埋伏上军士,到时候里应外合、万无一失,我们在城外作战,他们在江陵城里反而安全。
  也好,南宫凰略一思忖,那就让江公子在搬运装车的时候,常戴着帷帽在府门前转一转,等到行动的那天,将军也戴上帷帽,应是无虞的了。
  众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决定由齐鹤唳带着江氏姐弟进城,南宫凰在城外布置埋伏,散帐之后,江梦枕在军帐外叫住齐鹤唳,抬头望着他道:你比我高这么多,若被狄人发觉不对,岂不是功亏一篑吗?还是让我去吧。
  齐鹤唳断然不肯,不过是匆匆一瞥,谁能看得真切?乱军中险象环生,我绝不以让你涉险!他顿了顿,又不自在地说:更何况,那五皇子...
  怎么?
  齐鹤唳犹豫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他觊觎你,你忘了?
  江梦枕愣了愣,哪有这事?
  他递了拜帖,想在元宵节邀你去看灯,还送了一车的药材来,你虽没去,但他肯定是贼心不死的,若让他在阵上见了你,那还得了?!
  你怎么还记得?我都忘记了...江梦枕一阵恍惚,他早已忘了这件往事,估计五皇子也同样不会记得,不过是不曾经心的偶生一念、不成也就算了,偏偏齐鹤唳记得比谁都清楚,甚至一口咬定五皇子至今对他念念不忘。江梦枕真想问问齐鹤唳到底瞒了他多少事,那时齐鹤唳不过十二三岁而已,也许他真的是从小就喜欢他,否则怎能在十年之后还能记起这些细节?
  我怎么可能忘?除了大哥,又来个皇子,我那时真觉得自己没资格喜欢你了...
  江梦枕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眨眼间高大英俊的年轻将军仿佛又变成那个小心翼翼地走进听雨楼的齐家庶子,身量还未抽条、没长开的脸也算不上好看,江梦枕曾见过齐鹤唳在听雨楼外徘徊,分明想进来找他,却又怕他嫌烦、不敢常来,直等到江梦枕主动招呼他,方才一边叫着梦哥哥一边跑进屋来,真像猛摇尾巴的小狗似的。
  江梦枕不知为何、竟有点想流泪,他不知道齐鹤唳那时候如此无望地喜欢着他,心里暗道他傻,世人用情多是浅薄浮躁的,有几个人会一如既往地执着无悔?眼前倒是有两个痴儿,只是对面天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破镜难圆、徒留遗憾。
  第77章 江陵大战
  江梦枕坐在侯府花园里的秋千上, 他想起小时候总求着父亲把秋千推得很高很高、好像要飞到天上去,而如今他的脚尖半点着地面,只让秋千幅度极小地晃动着, 孩子是不知道害怕的,等到长大后 ,似乎就失去了荡到高处的勇气,因为他已尝过疼痛的滋味, 开始有意地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疏竹掩映的花/径中传来脚步声,玄甲营的军士都驻扎在外院,不会进入内宅, 江梦枕以为来人是碧烟,并没有特意回头, 脚步声停在他身后,江梦枕笑着回头道:你别来闹我, 我怕摔...
  他倏然住了口,齐鹤唳似乎怕吓到他似的,很轻地说:别怕,若跌了,我会接住你的。
  江梦枕还是摇了摇头,齐鹤唳也没有坚持, 他转到江梦枕的正面, 在秋千架旁不近不远地站着, 二人一阵无言, 半晌后江梦枕才又道:明天的事,可准备万全了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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