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孤城借一(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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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过,是不是?”
  卿言知道自己不能被王贇才引诱着说任何话,表露任何情绪。可她忍不住问,她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王贇才点头。他现在的神色、举止,甚至连心理活动都非常得体,没有半点扭曲的嘲弄。他知道卿言在这个话题上,永远都无法伪装成大人,任何一个认为自己不被母亲所爱的人都是这样。
  所以他回答的很认真:“是。我向孤儿院的前任院长打听过了。他现在因为贪污,正关在天城的男子监狱里。你的母亲卿采荷、现在的名字叫宋新,她在你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之后不久,就造访了孤儿院,要把你带回去。她说你右边背上有一颗小红痣,她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工作人员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孩子,但她当时年龄太小了,并不能负起母亲的责任,就算带你回去是出自她自主意愿,她的监护人不同意也是不能给办理的。她纠缠了几次,也只能走了。那时候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就知道你母亲姓卿,所以给你上户口的时候让你随了母亲姓。”
  她真的……真的来过吗?甚至卿采荷还想要带她回去,即使违背自己父母的意愿也想过要抚养她。所以这么多年来,卿采荷也会想念她,也会为此感到痛苦,也会像卿言每每被自己毁了生母的人生所折磨一般,在梦里一遍一遍的听到自己的孩子问自己“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这是真的吗?她可以相信吗?她的姓氏承载着的是母亲没有机会说出口的牵绊,是这样吗?
  卿言强迫自己的脑子运转起来。王贇才是没有机会知道自己背上有红痣的,就算在所里或常去的健身房换衣服的时候,她都会身穿背心,谁都没机会看到她背上有颗痣。在监狱里她倒是裸过一回,可犯人也是有隐私的,浴室和厕所这种地方、甚至宿舍里面都不会装摄像头。当时在场的人就更没机会把她身上有颗痣这种微妙的情报通过什么办法传播出去,更何况在探监日之前,王贇才在这所监狱里根本调动不了什么像样的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背后有没有红痣,或许何梦露知道?
  可如果卿言真的背后有一颗红痣,而王贇才却也知道的话,就只能是如他所说,从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那里知道。然而工作人员是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的,除非这颗痣特别到让谁能凭借它辨认出一个婴儿。
  王贇才也许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他告知的这段信息里面,红痣的这段为真的可能性很大。也就是说,卿采荷是真的来过。
  已经丢弃的孩子,又为什么要找回来呢?抵不过良心的谴责吗?还是一种被母职绑架产生的责任感?
  卿言还未陷入沉思,王贇才便打断了她的思绪:“已经丢弃的孩子,为什么又要找回来呢?我在见过那位院长之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我才去见了宋新。”
  他继续说道:“她告诉我说,当年是她父亲做主,在她昏睡的时候把你丢弃的。她还告诉我,她家虽然在那之后就搬走了,可她成年之后就立刻拿着攒的钱买了车票回过天城,只不过那个时候孤儿院依旧不允许她带走你,甚至不愿意告诉她哪一个是你。”
  那时的卿采荷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但现在的卿言知道。领养一个孩子所需要办理的手续很多,需要审核的条件也很多,那个时候信息并不像现在这样透明,很多希望能够领养小孩的中产中年夫妇都并没有条件去了解领养的全部流程,因此便催生了一种行业——领养中介。他们收取中介费用,帮想要领养的夫妇办理所有手续,并且凭借着“内部人士”的关系可以挑选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便可以给这种中介带来一大笔钱,而这笔钱又怎么会被别人赚走?
  那位前任院长就开了一家这样的中介机构,号称领养通过率高达九成以上。他通过这样的方式敛财,如此便比人贩子来的钱还要更快更安稳,又怎么会把已经送到孤儿院的孩子往母亲的怀里送呢?
  卿言早就察觉到领养中介的事,也早就知道自己姓卿,更是早就知道那位院长贪财的本性,可她从没把这些联系到一起想过。更让她羞于启齿的是,有一段时间,她居然会怀念孤儿院。
  她以前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她想着等到她到了十八岁,就终于可以离开,永远不再回来。可那时的她从没想过,十八岁仅仅是一个太稚嫩的年岁,而她一经离开,这世界上就连一张属于她的床也没有了。一无所有给她带来的强烈失衡居然让她一瞬间觉得,以前好歹还有一个能回去的地方。
  原来她大可以不过这种日子。
  原来她不用从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起一直自厌到现在。
  原来那天,她是可以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妈妈,你看,我当上警察了。”
  卿言已经没有余力去对王贇才说什么。她知道这是他计划好的,他计划好拿着一切去击溃她,或者说驯化她。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她知道这是她真正的软肋。何梦露可以自保,她聪明又有决心,与卿言只是情感上彼此需要,而不是少了谁就办不成事。而卿言对于母亲的渴望,则是完全无法抵抗住诱惑的。
  说点什么。她对自己说,快说点什么让现状尽快改变的话——
  开口的是王贇才。
  “她问我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他说:“我告诉她,你是一名很优秀的警察,正在执行机密的任务。”
  诱惑。王贇才在上一次与卿言的交谈中,知道了权力和金钱不足以诱惑她。他终于找到了足够诱惑卿言的东西,终于将卿言从一腔孤勇之中硬生生扯出来,让她也有了像王贇才怕死一样的,不想打破的幻境。
  她不能让宋新知道,那个被她抛弃的女儿现在成了杀人犯,没几年就会被枪决。
  她不能让王贇才把这一切都归在宋新的头上,让宋新去承担这份罪恶感。她是最知道罪恶感是如何蚕食人的,看看她都如何回忆何傲君的死就清楚了。
  所以关于向惠芳的事,她一句都没提,就这样对王贇才说:“我明白了。”
  她听见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任务的事,完全交给我吧,你不用过问了。”
  王贇才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不可名状的笑意。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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