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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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宋晏也这么开口了。
  崔南邦笑了:“宋舍人自然这么想,国家富足,军力强盛那便是盛世了。对于几百年前,先汉之辉煌确实是值得追忆,然而除了那光芒四射的朝廷与军队之外——百姓各自居于土地之上,日出而伴,日落而息,封闭而宁静,贫穷而平均。”
  他笑道:“似乎听来没什么不好,然而如今的大邺已经回不去了。不封闭自然少了平静,不贫穷自然少了平均,大邺从立国之时就显露出了不一般的模样,如今历经四帝到了圣人手中,一个与往前历朝历代都不一样的天下出现了!不论旧时代如何,总有一些人想缅怀,总有一些人想回溯,然而睁开眼睛看看吧!如今的大邺,纵然问题重重,然各项工商业产量,朝廷年税量,州县人口的比例,粮食田产量,早就是前朝的三五倍有余!”
  “群臣以治天下为己任,然大禹治水也不能封堵河流,天下百姓自要奔流到海,已经不是你我在这儿说说就能回去的了!”
  第347章 327.0327.$
  总有一批人意识到了时代的洪流, 纵然是天子也无法管控,唯有努力的搭建堤岸,理顺方向, 才能让这洪流不至于泛滥。
  而让长河逆流?让江水阻绝?
  除非再来一场没有胜者,谁也无法掌控的常年战争, 将这片土地炸烂推平, 才有可能暂时退回当年。然而南伐战争刚刚结束,大邺正是兵力强盛, 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有这般的全国战争了。
  殷胥跪坐在高堂之上, 手指敲了敲臂搁的边缘,道:“不过宋舍人所说的担忧也算属实,大邺民间的弊端也并不少,新的事物太多, 朝臣了解并规范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新事物诞生的速度。崔宰,你怎么看?”
  殷胥又恢复了语气平静事不关己的样子。
  崔南邦刚刚一番话已经震得群臣哑口无言,心潮澎湃了。连崔季明也惊诧, 虽然她知道这位流氓堂叔确实有本事,却没想到散漫的样子下居然也有这一面。
  宋晏也没有想到崔南邦会开口这样说,他发现自己的确是小瞧了这个并不锋芒毕露的酒仙宰相。大邺挂宰相之名的大臣并不是一人,大抵有四到五人左右,但与皇帝的亲疏关系不同,在政事堂的地位也稍有差别;崔南邦算是宰相之首,平日里跟圣人接触最频繁。圣人一向以善于识人励精图治为名,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任用宰相。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圣人的态度。圣人是远在南地洞悉了一切?
  到底这是局还是机会?
  崔南邦面朝宋晏,拱手道:“既然有问题,自然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从根上否定。斩草除根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用来治国的。宋舍人说破富户以济平民,为的是平均,那不如诸位也罢官归家种地去吧,大邺官制以富养廉,诸位的月俸拿出去够买不知道多少地,凭什么诸位科考上来的官员就可以拿这么多银子,百姓就要低头哈腰的种地不可?”
  宋晏没有开口,旁人先接口道:“我们这些人纵然是出身寒门,寒窗苦读多少年才有今日!崔相公这是要否认我们这些士子的努力么?”
  崔南邦面上是跟喝醉了般眯眼笑了:“那富户便不是通过自己努力富起来的了?如今天下富户数量约是二十年前的十倍不止,他们上数一两代或者就这一代,哪个不是自己努力赚来的钱。关中有小农攒钱以收廉价土地,以古法养地,善待佃农,迎合城内需求养桑种花来买卖,渐成地主;京有村妇善羹汤,开铺市日夜经营,名声大振成富户;汴有木匠拿马尾做牙刷子沿街叫卖,质优价低而取胜,凭手艺致富,如今三套宅院在汴州。这些人的银钱,是他们自己的,朝廷有何资格掠取平分!就像站在这里的无数进士,是凭着自己本事到今天!”
  宋晏脸色微微一变,他道:“百姓富户中才有多少资产,崔相何必这样换言。臣说的是那些大农富工豪贾指甲,宫室甚广,观楼极高,摆贵族排场,尽无穷之奢!有他们高枕无忧挥金如土之奢,为何不用来为朝廷强兵利将!”
  崔南邦笑:“他们难道没纳过税给朝廷么,更何况强兵利将,大邺难道还缺军费?”他转头问向兵部道:“敢问尤尚书,大邺如今兵力如何?”
  尤朝愣了一下,没想到扯到自己:“大邺如今总兵量不及肃宗时期,但各地几乎没有府兵残余,因奉行精兵政策,去年工部的甲、刀、弓产量又是前朝两三倍,北方四座大营骑兵配马率为一人两马至三马,整套配甲率不算布甲上布甲,达到八成以上。配弓率,配铁甲率均是百年来最高。”
  说几句来,他自己也心生自豪之感:“当年说凉州、朔方两座大营是大邺装备最精良的军队,这两座大营的骑兵比例较十年前提高了两成。包括南方正要组建的台州水军、广州海军,之前的刘家水军,装备的精良都已经和凉州大营达到差不多的水平。”
  南邦转脸:“钱尚书,那这样的兵马的在朝廷开支中占多少?”
  俱泰其实也有一些隐隐的得意:“今年暂时还没法算,毕竟新兵数量还会激增,不过来年的税收也会因为南地而激增。去年来看,兵马的开支大约占五成左右,在圣人亲征河朔期间,大约达到了五成五,但平日里一般在四成七左右。肃宗时期兵马的费用开支约占七成左右,就算是显宗时期,因为突厥来犯战争频繁,也要达到六成左右。准确来说,咱们并不太缺军费,还是负担得起。”
  南邦点了点头,笑着看向宋晏:“宋舍人应该也听得明白,大邺纵然未来一两年可能会比较艰难,但兵马强盛,朝廷每年的收入已经跟前代比起来要高很多了。治理天下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不可能什么都去向民间伸手要吧。富人开设矿场茶场织院,为天子养小民,又因市易金额大,商税以易额递增,以供上用所纳的商税比率也比普通富民要高。缴富贾后是打算让朝廷养小民,还是让小民纳这笔巨额的商税?”
  宋晏已经脸色很难看了。
  他在论道上有足够的自信,却忘了二十年前的崔南邦也是一时风流人物。眼前的这位宰相,历经两帝,曾经在这舍人的位置一坐就是近十年。
  崔南邦已经不是在向他讲述,而是在像群臣宣讲圣人的理念,大邺的前路。
  他要说服的是这个渐渐开始分裂怀疑的朝廷。
  崔南邦转身对圣人道:“臣不认为应当缴富贾银钱,以朝廷强权夺富贾之财,而是应该贯彻律法,让富贾不能靠金银而规避律例,不能以手段而逃脱纳税,不能以资产而在地方封殖!大邺的铜铁金银茶粮盐药材是朝廷管束来源的半自由交易,制船、纺织等等也有官营的工场在市场上争利,这些也都是朝廷一定程度上抑制巨贾的手段。”
  “至于治安混乱,百姓迁徙。臣认为前者应该是朝廷加大每个州城的官府的治安能力,加大衙役的人数,保证在不影响百姓生活的情况下杜绝犯罪,也更要杜绝悬案错案,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也要完善上至州城下至村集的治安。”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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