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4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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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零……什么时候……回啊……”
  她不会来了。
  他很清楚这一点,也清楚如果许一零得知太奶奶其实牵挂着她,她会是什么心情。
  许穆玖突然哽住了,他试图平复呼吸,用十分确切的语气说道:
  “零零她很想回来,她很想你,她会回来的。”
  中午的时候,家里人随便吃了点饭。期间长辈们多在感叹时光易逝,要么就是商量葬礼、费用之类的该怎么安排。许穆玖这类小辈只是听着,却插不上话。
  说来很惭愧,许穆玖知道,自己父母像自己现在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社会上打拼,生计、人情世故还有各种大小杂事都由他们自己扛着了。
  生活不是游戏,不能挑选生存的难度,不能反悔重来,混得差,失败了,积蓄没了,是要实实在在流落街头的。
  父母从他们年轻的时候开始打拼,才有了现在家里的这些东西。
  工资、年终奖、税收、房租、水电费、投资、车保、商保、医保、银行的利率、存折、账户、失业金、基金、养老金、房租、贷款……这些东西他们算起来门儿清,可许穆玖自己到现在竟没完全搞清楚,脑子里对于金钱收支的概念掌握得最清楚的只是最基本的一些生活费、学费,其他的,类似保险,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帮他安排好了的。
  他好像步入社会了,又好像没有,他好像没长大,可他又不能不要脸地说自己还是个孩子。
  许穆玖拿出手机。他记得许一零说她这几天上学会偷偷带着手机,方便跟他们联系。
  他打了许一零的电话,想跟许一零说说太奶奶的事,可对面半天都没有接。他又随手翻看手机里的帖子,从科普教程到社会新闻再到明星八卦,看着看着他又不知道该看什么了。
  他放下手机,听其他人谈到了“丧葬费”这个词。
  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林城,某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爷爷奶奶说他们听外面人讲,丧葬费马上要涨了。
  许穆玖,还有一些和他差不多的同龄人,他们平时并不会避讳“死亡”等字眼,甚至因为觉得压力很大,所以动不动就开玩笑说别活了、自杀什么的,但没有哪次是真心寻死的。而长辈们平时很忌讳提到“死”这种字眼,提到了都得呸两声去去晦气,可一提到丧葬费,他们却像突然想开了一般,原本忌讳回避的死亡也变得并不是难以接受了,甚至成了像吃饭睡觉一样普通且必然的事。
  这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和长辈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看不开死亡的人。
  丧葬费涨了,他们很开心地说着这件事,开心地就好像人生、命和死亡的价值和丧葬费划上了等号、如今跟着它一起水涨船高了那般。
  他不能理解这种高兴,因为他觉得它们之间并不能划上等号,再者,他私心认为死后得来的钱财自己无福消受那便不是好事,何来高兴?
  他想过他们可能是觉得这笔钱多留一些给子女减轻压力或者是给自己体体面面办一场葬礼很划算。
  这样的想法他稍微能理解一些,可他并不想赞同。他认为自己做不到那么伟大,活着的时候为子女操心也就罢了,死后还得把自己最后一点价值花在操心子女的心思上太难了。他大概也不会在乎自己的葬礼会是什么样,不在乎自己死后那个写着自己名字、躺着自己尸体的仪式对那时的自己来说有什么意义。
  午后时分,天上的乌云散了一些,阳光终于光顾了这个小院子。
  母亲他们一直待在房间里,周兰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外公聊上了,两个人在院子墙边上边抽烟边聊。许穆玖自己在客厅和卧室来回走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最后,坐在客厅角落的小板凳上听起了歌。
  大概下午两点的时候,舅舅一家来了。他们和院子里的亲戚打了声招呼就往里屋去了,坐在客厅的许穆玖有些无措,见了舅舅他们之后也不觉起身跟着他们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人依旧很多,太奶奶的声音已经几乎很难听见了。她迷迷糊糊地喊着“忠民”、“方君”,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父亲告诉许穆玖,忠民和方君分别是太爷爷以及他们大女儿的名字。
  许穆玖在里面站了一会儿,又从卧室里出来了,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表舅一家。
  “你是大玖吧?”走到客厅的时候,客厅几乎没人,似乎是为了打破同行时的沉默,表舅突然搭了一句话,“还记得我吗?”
  “嗯、表舅好。”他不是很擅长和不太熟的人聊天,突然被搭话让他有些紧张。
  表舅母见状,打趣了一句:“怎么,你要跟人孩子说他小时候你抱过他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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