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宦 第85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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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吹破残烟(七) [vip]
  苏州春意朝发, 可见新翠嫩芽,可在宁波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寒烟依旧, 春色遥远。
  自向衙门里去信后, 这里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 方文濡眺目海岸线,闻听浪拍船舱, 一垂首,几丈之下就是吃人的深海, 他高得像站在鹤鹏的羽背上,遥想故乡。
  可离回家, 不知还有多少个朝夕与生死。僝僽间,他抬起衣袖,见风往身前来,徐徐吹向海面,拂露他一抹志得意满的笑颜。
  “先生!”
  回头见,清风闲坐、白云高卧的散闷里跑来位妙龄少女, 布巾扎着粗粗的辫子, 烂漫得似青空上的海鸥。
  她走到船头,由身后递出一张花笺, 似羞似怕地眱他,“先生,袁云禾是谁呀?我见你房里写了一堆这个名字,是您的好友吗?”
  方文濡接过那张花笺, 细细折叠, 安然插入胸怀内, “是爱妾姓名。你瞧了, 学会写了吗?”
  这相里姮娥日日跟着他读书写字,学问长进不少,只是性子还是那样不改。听见他说爱妾,忽觉嚼了颗梅子在心里,酸楚难抑,“您不是还没娶妻吗?先就有了妾室,传出去,叫人怎么说嘴?”
  “你还懂这些?”方文濡笑一笑,调目望向前方一座孤岛。
  “这有什么不懂?我舅母就在岸上住着,教过我许多道理。您放着正室不先娶,反倒先纳个妾在家中,这要叫人知道了,谁家还敢将女儿嫁给你?”
  他倒跟她说不着那么许多,随口敷衍着,“姻缘前定,不是我可左右的。”
  “先生,”相里姮娥双手把着栏杆,海风吹拂桃艳,侧目窥他几眼,羞赧地垂下头,“要是没有人家肯将女儿嫁你,我嫁你好不好?”
  方文濡心内乍惊,扭过头将她打量一番,拧起两道眉,倏然一副呆呆傻傻的迂腐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对着个男人说这种话,传出去,以后怎么做人?”
  “有什么不好讲?您娶了我,不就万事都好讲了?”
  “胡闹!”他一甩袖,抬步而去,不想脚上打滑,连连趔趄了好几步。
  那相里姮娥在后头噗嗤发乐,笑得肚子疼,冲着他狼狈的背影笑喊:“先生,你害臊了?怕什么嘛,海上又没谁听见!只有风听见罢了。我方才问你话你还没答我呢,好不好嘛?”
  方文濡只觉后有追兵一般,只顾跑到舱中,刚缓口气,又听见一海寇来叫。
  他忙抖擞精神,与他踅去相里远房中。至那舱只见一张圆案上酒饭齐备,菜色多是海鲜一类。方文濡连闻了许久的海腥味儿,骤一见满案鱼虾,肠胃翻倒,暗暗打呕。
  叫那相里远瞧了出来,自惭一笑,“大人暂且请将就些,这海上不比你们鱼米之乡,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常年漂泊,就是岸上采办了菜蔬也不经放,因此都是吃些海里打捞的玩意。”
  “相远公客气,”方文濡应请坐下,片刻肠胃渐渐太平下来,面色亦随之缓和,“我出身贫苦,常年也不过是粗茶淡饭,只是吃不惯海味,请见谅一二。”
  须臾客套后,二人相互筛了酒,门里由人带进来两位妙妓,怀抱琵琶,青春靓丽,想来是岸上哪里劫来的。走到席前安坐,一人吹奏胡笳,一人款搊琵琶,唱了一套《南吕·红衲袄》,其间交杯换盏,酒过三巡。
  日落金海,观方文濡酒色微醺,相里远便将妙妓打发下去,亲自替他斟满,“方大人,昨日收到信,你们衙门虽然瞒报朝廷,倒是还算有良心,答应了我的话,准备了东西定在青鲨湾交易,我今日备席,就是为了答谢你。你放心,等到了临岸地方,他们使了装东西的船过来,我便使一渔船送你上岸,绝不伤你性命。”
  原在意料之中,方文濡神色未变,吃尽一杯,笑音锵然,“我的性命倒不足惜,只是你这里船上押的几十位百姓,须得一起放了,叫他们同我一道走。”
  说着,将嗓音软下几分来奉承,“我知道,像相里公这等英雄好汉落草为寇,都是为时局所逼,倘或在家中有吃有喝,谁愿意到海上拿着性命漂泊?我想,相里公也不是那等滥杀无辜的人,无非求个和气生财,现在东西到了,何不放我百姓?”
  相里远顺水推舟,与他谈起条件来,“倒不是不可以,不过,想请大人应我一件事情,不知大人肯不肯给个面子?”
  “请先说来。”
  这相里远便先一叹,满面愁苦,“小女的境况,你也看在眼里,从前因她娘先没了,家中无人照料,我只好将她接到船上来养着,可到底也不是个长法。眼瞧着一天大似一天,船上又都是些男人,实在不宜姑娘家久居。”
  两厢添了酒,又长叹一声,“我照实说吧,听闻大人在家乡定了个倡伎做侧室,可见大人也不是那等看重门第的酸腐之人。我想请大人将小女一道带回去,随便留在跟前使唤,别叫她吃苦受罪就是。大人回去,只说她是我船上绑来的良民,也于大人的仕途无碍。不知你可否给我这个面子?”
  因见他向来待自己客气,又使着女儿跟着自己读书识字,此意方文濡原有所感。心内打算一番,文雅一笑,“相远公就不怕我带着令媛下了船,日后以她相逼?”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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