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吐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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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兵洪水似的席卷后金溃围而出的部队的时候,明军步兵主力还在跟后金那批索伦死兵对峙。
  这批索伦死兵也真是硬骨头,明明都跑不掉了,甚至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和勇起挥动手中的虎枪继续战斗下去了,仍然咬着牙,死死的盯着明军,那眼神就跟被困在陷阱里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来,即将被猎人干掉的野兽!
  明军同样死死的盯着他们。索伦死兵一直以来都是明军的噩梦,由于装备质量差得无以复加,明军的火铳甚至无法打穿这些死兵的盔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高举虎枪,撞入己方阵列中大开杀戒。别说东江军、关门川军,哪怕是河洛新军,也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这些死兵手中,现在好不容易将这帮野兽给围住了,他们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这些死兵通通刺成筛子!
  但是明军没有动手,因为杨梦龙没有下令。
  杨梦龙骑着蠢货,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些死兵。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黑龙江流域的原始森林里,以渔猎为生的野蛮人比起后金来倒更像是曾经盛极一时,短短十几年便击灭辽国、北宋,建立了一个亚洲最为强盛的帝国的女真人的后裔。他们依然维持着原始部落的结构,同吃同住同生产,打猎的时候大家一起上,有了收获大家均分,几乎没什么心机————直到现在一些鄂温克、鄂伦春部落仍然保持着这种传统,有人去他们的聚居区旅游,看到他们在河里抓鱼,便在河边看了一会儿,什么忙都没帮,但分鱼的时候他们仍然爽快地分了一份给那位游客。艰苦的生活磨练出非人的身骨子,寒冬腊月的时候他们带上弓箭和干粮进入深山老林追熊猎虎,往往在山里一呆就是半个多月都不下山,换了中原地区的人,都不知道冷死了多少次了。这种原始的生活让他们剽悍绝伦,但由于生产力太落后了,直到现在都仍然在使用木质或者石质兵器,因此后金轻而易举的征服了他们,征发他们为自己征战,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炮灰。
  “马上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死!”薛思明冷冰冰的说。刚才那一仗河洛新军损失不轻,他这位前线总指挥打得有点儿上火了,杀气腾腾的,如果这些死兵胆敢拒绝投降,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灭掉,一个不留!
  傅宗龙轻声对杨梦龙说:“冠军侯,杀俘不祥!”
  杨梦龙捏着下巴说:“他们还不是俘虏呢!”
  傅宗龙说:“不管怎么样,能俘虏就尽量俘虏吧。”
  杨梦龙叹了口气,拍拍蠢货一个驼峰,蠢货乖乖的蹲了下去,他跳了下来,走到索伦死兵面前,皱着眉头问:“主子都已经让我打成狗了,你们还有必要继续抵抗下去吗?”
  看到他,索伦死兵们竟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他们认得这个娃娃脸,在大凌河畔,就是这个娃娃脸率领四百枪骑兵踏破了两白旗的防线,一枪刺死了皇太极的战马;在旅顺,同样是这个娃娃脸放出了一大批可怕的钢铁怪兽,这些会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喷吐雷霆万钧的火球和火龙的钢铁怪兽让强大的后金大军血肉横飞,死伤无数……这个娃娃脸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他们下意识的扭头朝逐渐远去的战场望去,那边火光熊熊,后金将士的惨叫声和哭喊声震天动地,格外的惨烈,让他们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是的,后金大军已经让这个娃娃脸给打成狗了,他们还抵抗个什么劲?
  杨梦龙说:“放下武器投降吧,我可以保证你们能活下去……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杀人。”
  索伦死兵中间起了一阵骚动,一个看起来挺瘦,但颇具威仪的老人越众而出,摘下头盔,与杨梦龙对视。他的脸上有好几道伤痕,有熊爪抓伤的,有利箭擦伤的,看起来有点可怕。他问:“如果我们投降,你会如何对待我们?”
  杨梦龙说:“拿起你们的武器为我征战,直到你们流干最后一滴血为止。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我必须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足够的代价!”
  这可不符合儒家的仁义之道,傅宗龙眉头大皱,但索伦死兵们却松了一口大气。这些野蛮人的头脑非常简单,他们崇尚武力,喜欢用武力去解决一切问题,他们只服从武力比他们强大的人。在黑龙江流域的原始森林里,生活非常艰苦,为了争夺猎场两个部落爆发战争那是家常便饭,失败的一方往往就得灭亡,这是他们的传统。如果杨梦龙说既往不咎,他们肯定会怀疑杨梦龙在使诈,在坑他们,但听到杨梦龙要他们为自己卖命,他们放心了,不就是换个主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个主子似乎比皇太极更加厉害,更加有本事……
  那老人说:“如此……我们愿意投降!”将头盔放在地上,深深的拜了下去。那些索伦死兵见状,毫不犹豫,纷纷放下虎枪拜了下去。
  傅宗龙捋着长须微笑:“神武不杀,甚好,甚好!”
  杨梦龙下令士兵们将这些索伦死兵的武器和铠甲给缴了,把人给绑起来。这帮家伙的单兵作战能力非常强悍,马虎不得,他可不希望让这些索伦死兵在背后给自己来一家伙,败得莫名其妙!薛思明本来有点不爽的,但是想到这些虎枪兵的战斗力着实强悍,能收编他们,对壮大河洛新军的实力有莫大的好处,也就将太多士兵死在索伦死兵手里的不快放到了一边,下令将这些索伦死兵押下去,然后和杨梦龙一起带领大军,开始追击后金……仗还没打完了。
  事实上,这仗已经快打完了。早在枪骑兵挺着马槊,踏着照明弹射出的强光咆哮而来的时候,后金大军的心理已经彻底崩溃了,有限的抵抗被骑兵墙以雷霆万钧之势粉碎,步兵被辗成肉泥,骑兵被马槊刺穿身体,战斗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幸存的后金将士看到四千枪骑兵猛冲过来便已经预见到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再也没有勇气与明军厮杀,只顾着逃,有马的骑着马没命的逃,没马的撒开两条腿没命的逃,实在逃不动的跪在地上浑身哆嗦着叫:“……”然后被无数只马蹄踩进了地里。眼看后金大军被打得放了羊,逃得漫山遍野都是,明军分工合作,枪骑兵和猎骑兵不依不饶的咬在后金主力身后穷追猛打,蒙古骑兵分散开来追杀那些逃散的后金士兵。蒙古人跟后金也没少干仗,而且胜少败多,被后金灭掉的部落不在少数,被后金抢去的牛羊马匹也不可计数,而投靠了后金之后又让人家当炮灰使,每次伤亡总是最惨重的,但分到的战利品却少得可怜,虽说慑于后金的凶残,他们敢怒不敢言,但哪个没有一地二天仇,三江四海恨的?现在全爆发出来了,他们如同狼群围猎羊群一样嗷嗷叫着从四面八方扑向敌军,咬住了就不放了,滑轮弓射出一波波箭雨,苗刀借着战马狂奔的高速挥出,放出一腔腔血雨。不知道多少后金士兵浑身插满利箭的从马背上坠了下去,或者身首异处,抽搐着倒在地上。
  一旦让这些草原狼围住,就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阿巴泰、莽古尔泰、豪格等后金将领几乎咬碎了牙关,恨不得跟那些明军骑兵拼了。但是他们不敢回头,后面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他们心如刀绞,更感到一种如同从万丈高楼上坠落的恐惧。在这个血腥异常的夜晚,他们头一回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软弱,如此的怯懦,面对比他们更加凶悍的对手,他们什么都不是!包括他们在内,没有人再鼓得起勇气转过身去面对自己的敌人了,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逃!
  有多远逃多远,尽快摆脱这些恐怖的敌人!
  有多快逃多快,因为一旦被追上,他们就死定了!
  豪格面色发白,泪流满面,莽古尔泰嘴唇已经咬出血来了,至于阿巴泰,面色阴沉得可怕。这种让手下败将追得没命地逃,头都不敢回的滋味可不好受,这种屈辱感让他们几乎吐血!
  杀声更近了,明军快追上来了。
  明军同样也很累,很多战马都跑得口吐白沫了,但他们已经杀疯了,根本就不在意跑废了多少战马,身边的战友倒下了多少,只顾着猛追,然后一次次的用马槊刺入敌人的背后将他们从马背上捅下来,或者用苗刀斩下他们的头颅。
  呜————
  悠长而苍凉的号声突然响起,追杀得正来劲的明军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的勒住了马缰。他们遁声望去,只见一道曙光掠过地平线,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地平线后面人喊马嘶,旌旗仿佛一片会移动的密林遮住了地面,朝这边迅速移过来,无数长矛比芦苇还要密,号声在天地间回荡,沉郁而肃杀。卢象升面色一变,叫:“建奴的援军到了,停止追击,停止追击!”
  号兵拿出牛角呜呜吹响,天鹅哨尖锐的颤音拔地而起,响彻云霄,仍在追杀逃敌的明军和蒙古军骑兵赶紧过来集合。此时,大地震动,闷响如雷,如水晨光中,数万后金步骑军已经越来越近了。卢象升拿出望远镜望去,只见一面金龙大旗在晨风中猎猎飞舞,他面色微变,说:“奴酋到了!”
  祖大弼和祖大乐也是面色一变,有些发热的头脑迅速冷静了下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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