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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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吩咐人将一小盘糖瓜放到长公主的案上:“养儿方知父母恩,朕这个年纪才有孩子,不亲自照料总是不能放心的。”
  “说起来当初朕与你一同在蓬莱殿嬉游,阿娘那个时候不许你吃糖,过节才会稍微松些,每到年底你总是要央求朕从阿娘那处拿些糖瓜给你解馋,朕今年叫人早早做了糖,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即便文皇帝扫平中天竺后得到了酿蜜糖的良方,饴糖在大唐也算是能与胡椒并列的昂贵之物,女孩子常常会喜欢吃甜食,大圣皇后那时怕她吃坏了牙齿,每个月给的糖块都是有数的,也只有年关会稍稍放松一些,许她拿几块糖瓜吃。
  糖瓜又称胶牙饧,她常常吃得费力,有一回正逢上她换牙,还不小心将一颗久久不落的乳牙黏了下来。
  长公主都有些忘记自己小时候爱吃什么,今日圣上突然说起多少也唤醒了她旧日的回忆,她想起来那些从前在宫中待嫁时与兄弟一处读书的其乐融融,然而物是人非,现在爷娘的子嗣之中却已经只剩了自己与皇帝两人,心中略觉酸楚。
  她谢恩坐下,如往常一般收获了旁人艳羡的目光,或许是她真的长大了,拈了一枚糖瓜入口,只觉咀嚼艰难,几乎不能张口说话,吃一口就再也不想吃了。
  在旁人眼中,自己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妹妹,然而这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圣上不顾她的求情,处死了襄王和他所有的子嗣,幽禁襄王妃于宫廷,而后又将自己的永宁许给了太子。
  圣上如果同长乐郡主私下有染,那恐怕早就有了勾结,皇兄既有此意,恐怕是早就打定了废黜太子另立幼子的主意,圣上明知太子不能继位为君,居然在太子向他求娶永宁县主的时候欣然同意。
  若她猜得不错,太子恐怕也是知道苏氏同皇帝有染的丑事,为求自保才向圣上求一门好婚事作为献出未婚妻的补偿。她和永宁变成了可以被人随意交换的筹码,圣上甚至不曾问过她愿不愿意将养女嫁给一个废太子,如今还赐了胶牙饧来堵她的嘴,警告她不许将苏笙的事情说出去。
  自古以来哪有被废的太子会有好下场,亏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求一求,圣上便能将这桩婚事作废,永宁是圣上给太子的安抚补偿,圣上怎么可能将这件事作罢?
  长公主木然地吃着糖瓜,一块又一块,直到盘子空了才住手,皇兄是一个十分有成算的人,走一步算十步,她被圣上当作傻子一样牵着鼻子走,若是她贸然行事,陛下一定会像杀了四郎那样,毫不留情面地杀了樊氏一族。
  圣上今日以水代酒,皇后又是初次有孕,因此今夜向圣上敬酒之人就少了许多,圣上自己用的很少,只是偶尔会侧身问问苏笙,她钟意哪道菜就夹一箸给她。
  腊八粥很快就被宫人们端了上来,苏笙原本被长公主盯着还有些紧张,后来她听着长公主与圣上那些幼年趣事,也不免唇边含笑,她现在不饿,只是拿了羹匙做做样子,苏笙趁着圣上往她碗中添菜的时候低声与他道:“郎君,我们以后再生一个,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你看如何?”
  圣上微怔,旋即一笑,“皇后的话哪有不好的道理,阿笙想生几个都成,只是怕劳累着你。”
  “生两个还是不妨事的,多了可能有些受不住。”苏笙想了想,“那陛下也得辛苦一些,两个孩子闹起来可是够人头痛的。”
  苏笙要了一只石榴来,圣上吩咐人拿水来净了手,亲自替她剥开,不动声色道,“朕的辛苦恐怕不止这些,夜里也得再费些气力才行。”
  皇帝面上仍似寻常,但这话却存了促狭的意思,多亏圣上将声音放低了一些,否则叫外人听见了,他那素日的威仪便要荡然无存了。
  “您嫌费力,咱们只生这一个就是了。”他们身在御座,衣裳下的情形是没人能瞧见的,苏笙一时气恼,足上使了一点力气,那小巧的凤头履重重碾过了皇帝的乌靴,“您也保重圣躬,我也省了那十月怀胎的辛苦。”
  女子这一点力气对于皇帝来说不算什么,若非宫宴不能低身,圣上甚至想俯身捏住那作乱之处戏弄一番,石榴已经在白瓷盘中堆成了一座晶莹红亮的小山,几乎看不见白膜,他将盘子放到她手边,无奈道:“果然是怀了孕的人脾气大,说一句顽笑话都要翻脸,娘娘还是多吃些石榴消消气罢。”
  苏笙见着母亲坐在席间,口腹上的事情已经是次要的了,她拈了一粒石榴送入口中,晶莹的红籽停留在指尖,衬得她肌肤愈发胜雪,苏笙称赞他道:“郎君剥的石榴果然香甜,我能不能也赐一半给夫人尝尝?”
  圣上不安排阿娘进宫的话,苏笙其实也不愿意冒着叫人指摘的风险大费周章,但阿娘近在咫尺,母女之情怎么也压抑不住,郎君让自己母亲入宫,想来也存了叫她们相见的心思,然而今夜算是她成为圣上妻子的第一夜,她要这个时候见母亲,不知道圣上能不能舍得。
  皇帝替自己妻子剥些石榴也就算了,那些臣工的夫人哪里当得起他来做这些服侍之事,圣上闻弦而知雅意,瞥了她一眼,“这一盘不许给人,一会儿朕让鲁国夫人单独留下来见你,娘娘想赏赐多少都成。”
  帝后之间恩爱和睦,这是再好不过的了,朝中为了立她做皇后的事情争执了许久,底下的命妇王妃们也不是没有从自家夫君口中听说过这位皇后的传闻,若按照她们所学习的礼仪规矩,是应该和她们的夫君一同对圣上立这位女子为皇后持忧心之态,但平心而论,谁不盼着能做皇后这样的女子?
  圣上也不是食言之辈,早早便结束了宫宴,罕见地回太极殿理政,把千秋殿留给了皇后与鲁国夫人,内侍监安排了人用一顶肩舆将苏夫人接到千秋殿来,苏笙褪了一袭华服,换上轻便的皇后常服,候在正殿等她。
  自从圣上传旨赐她为鲁国夫人,苏杨氏就知道女儿断不会被送去修行,但她一介妇人,终日被困在深宅大院之中,宫禁森严,她又不可能避开苏承弼单独从宫中获知消息,今日实打实地见到女儿,竟还像是在梦中一般。
  她的女儿华服盛妆,脸上带有她从未见过的光彩,皇帝当日到苏家来的时候只能瞧出气度不凡,然而今日着天子冠冕坐于上首,她方才知道何为龙章凤姿、天日之表。
  那些关于宸妃的市井传闻并不可信,等她亲自见到这样威仪清俊的男子对着自己的女儿体贴入微,鲁国夫人才知道宫中之事,远比民间传闻要来得夸张一些。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没等鲁国夫人屈膝行礼,一旁的藏珠已经手疾眼快地将夫人扶了起来,苏笙倚坐在床榻之上,面上是忍不住的欣喜:“阿娘不认得我了吗,这里又没有别人,您何必守那些规矩?”
  “这是在宫里,君臣有别,我朝你行礼是天经地义的,”天地君亲师,君臣之礼是排在父母子女前面的,鲁国夫人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慈爱地嗔怪着她:“你本身就是皇后,该以身作则,连你都不守规矩,还怎么拿规矩来约束旁人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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