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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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何时会翻身了,何时沐浴了,何时哭笑了,都一笔笔记在册上,在给水澜的书信里夹带着。水澜对女儿本牵肠挂肚,这下总算有聊慰寂寞之感,一来二往,渐渐成了一本育儿录。
  水澜的来信里也提了些盐案的细枝末节,虽是寥寥数言,黛玉却能觉察出他的愤怒,看来背后牵扯的人数之众、数额之巨超过先前的设想,不由暗自担心。
  原来,两淮盐案所揭露的不仅是一批贪官污吏,还有沉疴已久的官场风气。本朝一直沿袭采用盐引制,盐商出银子买盐引,到官府制定的盐场取盐,再运到制定点售卖。盐商因此贿赂盐官向朝廷要求增加盐引的配额,往届的盐政都有这等的请求,上皇在朝时就批复了几次,只要求盐商对预支的盐引付一笔预提盐引息银,余下的做欠交。
  但既然有了赊账的前提,盐商往往瞅准了机会,向时任盐官贿赂个五万十万的雪花银,乘机便将这余款拖欠赖账,最后一笔勾销,于是成年累积下来,这亏空已经是天文数字。
  因要对历任盐政的巨款层层盘查,原定少则三四月、多则半年的查访一直拖到了七八个月,连小香芋都已经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蹒跚的开始学步了。
  这日,孟皇后邀黛玉去宫中吃茶看戏。正值天气凉爽,御花园中的菊花盛开,一阵北风吹过,簌簌的落下满地的金黄,黛玉便带小香芋一同去散闷。
  进了宫,只见御花园里果然收拾得齐整,孟嫤妤一见黛玉来了,忙点手儿让她坐到身边来,又笑道:“小郡主也来了,快让你嫂子抱一抱,看你重了些没。”
  廉王是永庆帝的皇叔,小郡主便是当今的堂妹,称皇后一声嫂子实是理所应当了,连大皇子也该叫小香芋姑姑才对。
  孟嫤妤抱着喷香绵软的身子,小香芋眨了两下乌黑透亮的眼儿,软糯糯的咿呀了一阵,正要拧她的脸颊一下,便见从孟嫤妤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仍旧爬回黛玉这里来,方乖乖不动了。
  孟嫤妤撤回手看了半晌,因笑起来:“小郡主认生得很,总是不肯别人抱,天天赖在你母妃膝上。”
  黛玉接了春晓递来的手巾,娴熟的擦掉了小嘴边的口水,随即弯了一下眉梢:“娘娘是知道的,她一贯如此。天转凉了,大皇子的癣症可好转了?”
  宫廷的规矩,皇子都不在母亲身边长大,因而孟嫤妤看到小香芋黏人得紧,其实也动了羡慕之心,再想到自己的大皇子,叹了口气道:“说起这孩子来,从生下来起就不是个结实身体。背上的癣症还没好,这两天风吹了又有点咳嗽,太医瞧了两三次,药都喝下去几缸子,总不见大好。”
  黛玉也听水澜说起过,这位嫡皇子似乎有些先天不足,和小香芋差不多大却日日离不得药铞子,皇后也去宝华殿念诵了好几次经文,可惜都没什么起色。
  次后,渐渐的就有人来。三两位相熟的王公女眷都来了,大家见过了,彼此让了坐,孟嫤妤命递了茶,先说道:“闲来无事,这时候花又开得好,本宫的了两一幅好画儿,请你们来赏鉴。”
  于是让宫娥打开,原来是两幅唐寅的真迹,众女看了俱赞叹一回。一时让端上两个小捧盒,一盒是蒸食,一盒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子,孟嫤妤亲自拣了个海棠花样的要给小香芋。
  谁知这孩子乖觉得很,先瞅了瞅黛玉的神色,见母亲并没有生气,方才伸手接过了吃,不过只尝了一尝,剩的半个也不乱丢,仍旧给了孟嫤妤,嘴里含糊道:“咦——给——”
  众人看了都笑起来,孟嫤妤转身递给婢女,甚为高兴道:“人说女儿是父母的棉袄,小郡主实在聪敏伶俐,本宫见了都欢喜,王爷更爱得不能了。”
  有一位陈国公之女乃孟嫤妤的手帕交,几人都相熟,未等人开口便接声说:“郡主有福气呢,生得同王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能不爱么?”说的一圈人都握嘴笑了。
  黛玉也跟着笑了笑,娇啐了一口:“且让娘娘给你寻个利害的婆家,两边最好还有利害的小姑子,看你的嘴还那么尖巧。”
  陈家小姐红了脸,彼此又嘲笑一阵,慢慢挑起了新的话头,因讲道:“说来也奇,那北静王不纳正妃,似又纳了一名爱妾,听说算是才貌俱佳,鲜艳妩媚,也闹得街知巷闻了。”
  另一女眷又道:“不是说为的这个,连那女子娘家的官司都压下去了,还说有了什么新的供词,现在要重新审理。”
  黛玉听了微微一怔,心头忽而有了些隐约的猜想,却见孟嫤妤突然转了脸色,不愉的低斥了一句:“好端端的评论起外头的爷们儿来,何况还有当姑娘的陈家妹子和小郡主在,嘴边没个把门儿的了。”
  于是大家讪然笑了,彼此搭讪着别的话,就把话题给开岔开了。待要走时,孟嫤妤才提了半句,独向黛玉叹道:“薛家的案子本判了秋后问斩的,孰料现在翻了供咬出来些蝇营狗苟的事,全说是有人庇护当中调停的关系,陛下呢实在又最恨这个,或许要牵连贾府,我与王妃说一声,怕心里不好受。”
  黛玉何等的剔透,心里豁然就开朗了,面色始终淡淡:“我说提起北静王必定有个缘故,这就是了。娘娘也不用担心,我虽出自贾府,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事都不可僭越了去。”
  孟嫤妤听了莞尔,便让人送了她出宫,别的话就不必再累赘。
  果不其然就有御史参本说贾珍恃强凌弱,强抢民女,实为可恨,没出了几日那锦衣府堂官已上了宁荣二府,将两府上下各门把守,本宅上下人等一步不能出,连女眷在内皆吓的面如土色,魂飞魄散。
  那堂官宣读旨意,提及贾府实有负皇恩,着革去世职,要拿下贾珍贾蓉二人回去交差,遂封了东府,将里头的女人都圈在一处空房里,不许乱走。
  不仅如此,还在荣府里也抄出了许多禁用之物,连各房都被翻箱倒柜,所有什物尽被抄抢,原封不动呈上查阅。贾赦、贾政等人都急的满厅乱转,里面贾母和王夫人刚闻知噩耗,均号哭悲痛不止。
  可怜当年赫赫的宁府,如今落得一败涂地,只剩下几名女眷依附在荣府里,连个下人都使唤不得。不过荣府尽管未被查抄,但搜罗出的禁用之物原不少,且贾政还牵涉在掩盖薛蟠的人命官司中,只是永庆帝顾忌着上皇老臣的颜面,怒而不发罢了。
  这期间,贾府也在背后打听过廉王府的消息,不过每次都以廉王尚未回京、王妃不宜见客为由打发了。秋晚来回报黛玉,黛玉出了一会神,也就叹息了一声:“这也本是他们行凶霸道的后果,我既然出了那府上,还能管得了什么?就这么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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