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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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铳射击后有白烟弥漫而起, 随着微风在战场上流动,模糊了敌我双方的视野,让羊舌梓看不清堆积的人马尸体。
  决战已经进行到尾声。
  又一轮震耳欲聋的齐射, 最后的一波骑兵躲闪之间已经穿过云阳兵的步兵阵列, 然而阵形已经彻底混乱,可以看出大势已去。仍在死战的余生之士, 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卫着自己的统领。最后时刻的厮杀,反而比先前激烈了数倍。北齐兵们身上黑色的镔铁重甲沾满鲜血,甲叶累累残破, 露出里面红色的号衣,却仍旧举着大盾,阻止楚兵缓缓靠近。
  羊舌梓按着腰间佩刀, 咬牙站在大旗之下,甚至将坐骑都给了旁人, 以表示自己宁死不后退一步的决心。但北齐军的崩溃已经不可阻止,他终于忍不住加入战阵之中,从地上拔起一把短斧掷出,正正劈在其中一名云阳兵的面门上, 随即拔刀, 虎吼着横扫过去, 将冲上来的一人生生从腰间劈开了一半。
  他的英勇让北齐士气一振, 然而破空之声响起, 一支羽箭穿透血雨而来, 直冲他的面甲空隙而来。羊舌梓大吃一惊,险险避过,然而顷刻间又是两声破空厉响,腿上传来锥心疼痛,他跪倒在地上,双眼血红地看向远处持弓之人。
  林可手中的步弓犹自颤动,鲜血在天穹下迸发飞溅,所有喧嚣化作无声的背景,如血的烈日下,仿佛唯有这惊才绝艳的一人。
  “林梅素!”
  羊舌梓发出怒吼,声音却被埋没进云阳兵“投降不杀”的的声浪中。他被亲兵扶了起来,环视四周翻滚呻.吟的伤卒,不知何时,还站着的就只剩圆阵中央的几个幸存者。
  心中痛楚至极,羊舌梓脸上却反倒露出笑意来。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汗,目光逼人:“为国战死,事极光荣,我只会战死在沙场上,绝不投降!”
  这话说得极为硬气。林可微微动容,收起手中硬弓,越过人墙走近了些打算亲自劝降,看清他的容貌却是一愣:“你不是拓跋焘……”
  心念电转,她开口便成了一句激将:“北齐兵士都是英雄,没想到堂堂主将却是个狗熊,拓跋焘是不是看到情势不对,就让你顶在前面,自己夹着尾巴临阵脱逃了?”
  “少主……”
  不想听到这句话,羊舌梓眼中忽然有一团光炸了开来,那亮度像是在刹那间燃尽了身上所有的生机,隐隐显现出疯狂之意:“是啊,少主活着呢,他活着一天,就是南楚的噩梦。林可,你将不得好死,世世代代受万鬼撕咬,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上万亡魂都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说完这话,他哈哈大笑着举起刀来,竟是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脖颈上一划。在他之后,剩下的十余名亲兵也纷纷自刎。天地之间,顿时满满都是血色,诅咒的声音仍在战场上回荡,如指甲刮过铁皮,带出一种鬼气森森的凄厉来,仿佛就要攥住在场每一个人都喉咙。十一噌的一声拔出弯刀,带着森冷蓬勃的怒意砍向羊舌梓面容扭曲的脑袋,然而他的动作却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挡住了——
  “靠耍嘴皮子就能打胜仗,咱们大楚人这么多,早就一人一个唾沫星子把这群北齐鞑子给淹死了。”
  林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看了看有些骚动的云阳兵们,开口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羊舌梓之死留下的阴冷气息:“葬了吧,虽是敌人,但宁死不降,多少也算是个英雄。”
  只是她能够安抚军心,却无法将自己脑中的不安彻底驱散。
  本以为一战能定天下,这场决战却并非句点。拓跋焘到底去了哪里,这个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底。
  不过林可虽陷入了难题,比她更加为难的,却是刚刚逃出云阳卫所的大楚天子。
  往南跑一段路后,皇帝本该转道寻求谢雁城的庇护,然而半路上不知怎么的,骑的马突然发了疯,竟把他给从马背上给甩了下来。受伤的左腿大大拖慢了队伍的行进速度,一行人迟迟没能逃出云阳的控制范围。皇帝养尊处优惯了,实在吃不了这个苦头。随行的禁卫无奈之下,只好换装之后,带着他在一个小镇里暂时躲避追捕,等伤好些之后再重新启程。
  “大半的追兵应该都往京城方向去了,但这里离云阳还不够远。”
  一个乔装过的禁卫愁容满面:“院子外面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转悠,我总觉得咱们的行踪已经泄露出去了。暂时没动静,是因为对方人手不足,正在等援兵。”
  “有什么办法,那一位脾气大得很,谁劝得动?”另一个禁卫兵冷笑一声,随即压低了声音不满道:“我算看出来了,咱们早晚要被连累死。我跟你说……”
  “你们在这里偷什么懒?”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走了出来,不悦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去看看,外面怎么这么乱?”
  两人立刻住嘴,对视一眼,第一个说话的禁卫兵开口道:“头儿,我去。”
  他走出门去不久,外面的骚乱愈发明显。禁卫副统领卢丁面色一沉,果断下令道:“你去把人都叫过来,收拾马车,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
  说着,他转身大步往皇帝休息的房间走去,一把推开门,单膝跪下道:“陛下,这个镇子的情况有些不对,咱们恐怕要立即离开此地。”
  皇帝躺在床上,一条腿绑着木板,面色铁青地看了他一眼:“呵,不愧是你找的好地方……把大夫一起给朕带上。”
  卢丁的脸色有些为难:“陛下,臣斗胆进言,值此多事之秋……”
  他的话才到一半,就被丢过来的枕头给打断了。瓷枕重重落在地上,飞溅起来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缓缓渗出来,卢丁却顾不得擦拭,诚惶诚恐地磕了个头道:“还请陛下息怒。臣领命,这就将那大夫带过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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