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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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松童盘腿坐在他自己的床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子,隔一会儿便叹口气。
  他们回来之后,慕白术没有去住正屋,还是住回了他原来的屋子,松童也跟着一起住了回去。那日喜顺走了之后,他们收拾东西,才发现,二叔一家的东西都被清走了,一应物什都是新置的,应该是冯京墨吩咐喜顺打理的。
  慕白术坐在屋子里,不哭不笑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松童不敢去打扰他,把他们带回来的藤木箱收拾了,就坐在外间的小脚凳上等。
  雨淅淅沥沥地下到下午,突然放晴了,耀眼的金线射进来,照得屋子里的家具摆设都蒙上了一层金光。松童惊喜地跑出去,这里的宅子不比宜庄那么大,前头做了药铺,后头就是起居,中间只有一个小小的花园。二叔不用心打理,花草都有些颓败了,但是被上午的雨一洗,绿油油的。现在又在阳光下,水珠子还沾在叶片上,反射着五彩的光,晶莹剔透的,喜人得很。
  松童忙不迭地回身去叫慕白术,却发现他已经出来了。主仆二人无言地看着院子里的美景,松童哭了,他们终于回家了,以后,公子和他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慕白术出来的时候,手里捏着钱,等松童哭够了,便让他去买些吃的,顺道带一些黑漆和白墨回来。松童听吩咐去了,回来两人在家里吃了第一顿饭,松童吃东西的时候都止不住笑。慕白术瞧他这个样子,心里也高兴。
  吃完饭,慕白术带着松童架了梯子,把慕白医馆的招牌卸下来,搬进院子。慕白术拿了木刷仔仔细细将招牌重新上了漆,松童蹲在旁边看,看了一会儿又呆不住,说晚上得在家里自己做饭,一个人去后厨折腾去了。
  晚饭是简单的两个菜,炒豆角和炒土豆丝。荤的松童还不能上手,连土豆丝都是发黑的,可慕白术却吃得精光。松童嚼着齁咸的豆角,下定决心要把做饭练好。
  招牌在院子里晾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和松童一起挂了。有街坊看到过来打招呼,慕白术和气的同大家讲话,言明以后他便在这里坐馆,慕白医馆便这般重新开业了。
  慕白术好笑地看着松童唉声叹气的样子,松童见他笑,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道。“公子,你还笑。医馆开业好多天了,一个病人都没有,连抓药的都没有。没人瞧病,就没有收入,我们以后可怎么活。”
  松童其实就比他小了两岁,如今也快十八了,只是他长得瘦小,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心性也像孩子。慕白术难得见他小大人一般满面愁容,故意逗他。
  “不是还有一匣子钱收在你那儿吗?怎么就活不下去了。”
  松童听他这句话,蹬地就跳起来,瞪着眼睛看他。
  “公子,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钱。那一匣子钱虽然不少,但架不住坐吃山空啊。不行,我明天还是出去看看有什么活儿可以做的,多少有个进项才行。”
  他一副小财迷的样子掐着手指头掰算起家计,看得慕白术忍俊不禁,他戳了下他的脑门。“你呀,别瞎操心了,乖乖呆在家里。船到桥头自然直。”
  转眼便进了十二月,也许是快到年底了,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打仗,连齐解源和卢世安的嘴仗都不怎么打了。陈泽元籍着筹备婚礼的由头,留在了南京城里,没回驻地。白喜山倒没找他,兴许是知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找了也是无益。也或许他有其他打算,这就没人知道了。
  冯京墨和齐羽仪一直在忙婚礼的事,虽说一切从简,但怎么说都是督军嫁女,江苏省内的不说,上海商界的不少都说了要来。都猜到要打,商界最拿手的便是左右逢源,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齐解源还假惺惺地给卢世安下了帖子,卢世安怎么肯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齐解源的地盘,找了个理由推了,礼却推不了,早早送到了。齐解源看着他送来的礼,好像是成功压了卢世安一头,得意得不行。
  两人一直忙到婚礼前一周,才算是定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就等毓莹的婚纱首饰了。五太太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操办起来还是用心的。既然办的是西式的,自然穿西洋礼服。五太太托人介绍了一个叫安德烈法国裁缝,他在上海的国际饭店开了个沙龙,是全上海最有名的洋装定制店,驳的都是法国最流行的样子,上海滩的名媛小姐都喜欢去那里。
  齐解源不让他们去上海,五太太只能托了在上海相熟的太太,拿着毓莹的尺码帮忙去定做了一件婚纱,两件晚礼服。就是这样,五太太还是不满意,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她是打算从法国定货的。陈泽元的礼服也在那里做,定了两身,一套是白色燕尾服,行礼的时候用的,一套是黑色的西装,喜酒和舞会的时候穿。
  首饰也是在上海定的,搭配礼服的各种钻石,珍珠,红蓝宝石是一定要的,老货黄金也不能少,五太太说了,虽然不戴,中国人娶亲没有这些是不行的。
  陈泽元自然是一一答应的,齐解源说三书六礼都蠲了,聘礼他分毫不差地送过去了,这些开销也都是他来。五太太这才顺了些气,回去撺掇着齐解源把颐和路的一栋小别墅做了陪嫁,另外陪了一辆暗红色的别克敞篷轿车。
  周五的时候,五太太那边接到电话,上海的东西都备齐了,隔周就能送到。冯京墨和齐羽仪听到信,算是松了口气,他们被快被五太太折腾死了,每一样拿给她过目的,她都能挑出毛病,左改右改还不满意。如今总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自己定的东西,总挑不出毛病。熬过下周六的婚礼,就算解放了。
  周六上午,冯京墨久违地睡了个懒觉。他家只有他和他爹两个人,嫌齐家那种大宅子太大,只买了个带院子的小别墅。他爹现在驻守宜兴,不回来的时候就他一个人住。家里的佣人也少,就一个门房,一个厨子,打扫的吴妈。
  上午刚过十点多,门房就看见有车开过来,他一看就知道是齐羽仪的车,连忙小跑着出去把铁门打开。齐羽仪滑进车道,把车停在冯京墨车旁边。下了车,喜顺和吴妈已经候在外头了,领着他往里走的时候,喜顺说冯京墨还在睡,问要不要去叫。
  齐羽仪摆摆手,说不用,他在客厅等等,让吴妈倒杯茶。吴妈依言端了茶上来,齐羽仪让喜顺和吴妈自便,不用伺候,他自己呆着自在些,两人便都下去了。
  这一等,足足等了快两个小时,吴妈来换了好几次茶,喜顺也来看了几次。齐羽仪倒不觉得,他来的时候,看到茶几上放了一本英文的十四行书,便拿起来看。中国人作诗讲究合辙押韵,十四行诗同样讲究格律,按四、四、三、三编排,每行诗句十一个音节,通常用抑扬格,同日本的俳句有些像。
  他英语没有冯京墨好,读着有些吃力,但慢慢念,也摸出些门道,觉出了些意思。有意思便不觉得时间过得慢了,冯京墨睡醒了出来的时候,齐羽仪还看得津津有味。
  “吴妈,有些什么吃的?”冯京墨穿着丝绸睡袍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边揉眼睛,嘴里还打着哈欠。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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