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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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平钏,更像是一个“监督者”。她不会无条件支持她,更不会永远站在她这一边。若是徐三这一秆秤,有朝一日,有失准度,那么蒋氏,便会是毁秤之人。
  徐三直视着蒋平钏,不言不语,以茶代酒,抬袖饮尽。
  她信蒋氏,一如蒋氏信她。
  二人对饮罢了,徐三心上莫名不安,曹姑之言,不住在她耳边回响。蒋氏虽劝她,待到雪停了再下山,可徐三却有些等不及了,她冒着风雪,匆匆下山,骑马回京。
  待她行至府邸,遥遥便见唐小郎只着单衣,候于门前,闷恹恹的,眉眼之间,满是郁色。徐三心上咯噔一下,连忙脱下自己的白绫袄儿,一面给他裹住,一面皱眉道:“这么大雪,怎么不回院子里待着?”
  唐玉藻听见她的声音,如梦初醒,怔怔然地,抬起头来。他泪如雨下,忙不迭地扯着徐三,往府中急急走去。徐三心上发慌,竟有些不敢发问,但由他一路拉着,踉踉跄跄,来到了徐阿母住的院子。
  她推开两道门扇,便见火冷灯稀,锦帐昏昏间,徐阿母卧于榻间,面色潮红,唇色却是发白,已然是气息奄奄,恹恹将绝。见得徐三过来,那妇人似有回光返照之相,硬是自己撑着软榻,坐了起来。
  徐三忍着泪意,坐到榻侧,摸着徐阿母的手儿,轻声缓道:“我先前出门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大夫可曾看过了?开了甚么方子?可有人去煎药了?”
  徐阿母摆了摆手,眉头紧拧,攥着她的手臂,气息虚弱,盯着她问道:“徐老三,贞哥儿呢?贞哥儿怎么不在?”
  徐三只当她犯了糊涂,连忙含笑哄她道:“贞哥儿在西南呢,你身子养好了,他便来开封看你。”
  徐阿母摇了摇头,低低说道:“你骗我。贞哥儿死了!”她眼神放空,颓然说道:“是我错了。我当年点了头,让他嫁了那姓郑的。如今想来,能趁人之危,胁迫咱嫁儿子的,怎么会是好人呢?”
  徐三薄唇紧抿,默然不语,只觉得徐阿母的手心愈发冰冷。
  那妇人低垂着头,忽然又气急,骂道:“罢了!那臭小子,生来就是个没福分的!他不跟咱亲近,最后遭了这罪,又怨得了谁?下辈子,我可不当他娘了!”
  徐三苦笑道:“这辈子还没过完呢,何必想那么远?”
  徐阿母凝视着她,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心里有数,要过完了。死到临头了,老三,该交待的,也得交待了。”
  徐三皱眉看她,只听得她缓缓说道:“老三,你也好,贞哥儿也罢,都并非是我亲生。我不过是个粗鄙村妇,皮糙肉厚,目不识丁,我哪儿生的出你和贞哥儿这般细皮嫩肉,剔透玲珑的?我捡你回来,也不是我菩萨心肠,而是那过路的道姑说,我的两个闺女,日后都要夭折,而你,以后能当大官儿,我犯了贪念,才将你收养。”
  第219章 世途常似梦中人(三)
  世途常似梦中人(三)
  徐三闻言,不由怔住。缓了一会儿后, 她拉着徐阿母的手儿, 微微一笑, 柔声笑道:“那你几年之后, 为何要收养贞哥儿?他可当不了大官儿啊。说到底,还是你菩萨心肠。”
  徐荣桂听她夸自己, 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忍不住抿唇笑了, 好似一下子来了力气,声音微哑道:“没白养你这丫头,小嘴儿是甜, 能说会道,难怪是你当大官儿。想当初,你小的时候, 一声不吭的, 我还当你是个哑巴,谁曾想这些个话儿, 全都憋着等以后说呢。”
  她稍稍一顿, 凝视着徐三, 又攥着她的手儿, 叹息道:“老三啊, 娘这一辈子,没出息,大字儿不识几个, 也没得挣钱的本事,老了老了,总算沾上你的光了,好赖也算是享了几日福。娘心满意足了。”
  “三儿,我心里头有数,我啊,没多少活头儿啊。没见着你成亲,没能抱上你的闺女,娘心里头憋得慌。待到薛小郎过门了,让他来娘的坟头,跟咱也说点儿啥,娘在底下听着呢。你们一成亲,就赶紧多生几个。当官发财,也比不得生孩子要紧。”
  “贞哥儿的事儿,我反倒不愁。你是有主意的,不会让咱们徐家吃亏的。娘下去陪陪贞哥儿,陪着他绣花儿、唱曲儿,这小日子,多好,你徐老三就干瞪眼,在上边瞧着罢。”
  徐三眼睑低垂,静静听着,却见徐阿母言及此处,忽地落下泪来。那妇人赶忙抬袖,拭去泪珠,接着又颤声说道:
  “老三,以后这世上,你无依无靠的,娘知道你有本事,可那也放心不下啊。当年那道姑说,你若真当了大官儿,不到三十岁,便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若是不当,便可安然终老。我明知如此,还是怂恿你去拜师、去考科举,三儿,你怨不怨娘啊?”
  徐三连忙笑道:“我如何会怨你?你当初苦劝我科考,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不曾当回事儿过。后来拜师、考试,也并非是因你怂恿。十二因缘,环环相扣,谁也怨不得。事已至此,我无怨无悔。”
  徐阿母闻言,似是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心结,那只紧攥着徐三胳膊的手,也随之缓缓松了开来。她咳了两下,又将潘亥之事,徐徐道来,说他如何毁了徐三养了多年的花草,又说他如何刺激自己、如何出手伤人:
  “那个金人,多半是被人派来害你的。玉藻说,那金人血里养着虫子,虫子还钻进了玉藻的皮肉里。玉藻是你头一个郎君,你不能不给他作主。哪怕日后薛小郎过了门,你也不能负了唐小郎,他可是我花了五十两买回来的。”
  徐三听后,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皱,忍着愤恨之意,咬牙说道:“娘,你放心。潘亥,必死无疑,他背后的人,我也定会揪他出来,让他以死谢罪!”
  徐阿母缓缓点了点头,又有气无力地道:“床板底下,埋了个小匣子,里头有一支断钗,金子打的。当年我从雪中抱你回来,襁褓中就藏了这支钗子,想来该是你亲生母亲留下来的。这么多年,哪怕穷得要吃观音土,我也不敢典当了这断钗。如今,也是时候给你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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