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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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淮南一带,从不是民风开放之地,当年唐玉藻和贞哥儿出门,都须得系上白纱遮面。周文棠不系白纱,本就惹人注目,若是徐三再亲他一下,必会大出风头,引得寿春城中,街谈巷议。
  徐三抿了抿唇,含笑嗔他道:“你个老不正经的!我偏不亲,让你这老狐狸,被窝里磨牙,尽管气着罢。”
  原本她还很是小心,不敢和周文棠太过亲近。毕竟她先前听人说过,这受了宫刑之人,与寻常人一般,也会动情动欲。只可惜他们啊,是老鸭公唱戏——嗓子不争气,有心无力,无处纾解,最是难受不过。
  她倒是没想到,二人好上当夜,周文棠就亲了她好一阵子,最后她迷迷瞪瞪的,是在他的吻里睡过去的。在此之后,只要四下无人,他便又会将她扯入怀中,而徐三呢,一想到他身上的缺陷,便心疼不已,予取予求。
  她想帮他,却又不知如何下手,只想仔细研究一下构造,再考虑方案对策。可周文棠却是捂得严实,昼警夕惕,有那么一夜,她见他合眼睡去,便想偷偷解了他衣带,未曾想她才一拈起锦带,再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罢了。想来在他心中,定也有些自卑,觉得这缺陷之处很是不堪,所以才遮遮掩掩,不肯示人。徐三很是理解,也打算再给他些时日。
  她嘴上虽说不肯亲他,可待到二人买了吃食,回了车内之后,裴秀低头啃着蟹壳黄烧饼,徐三便悄悄靠近周文棠,飞也似地亲了下他的侧颊,勉强算是弥补了回来。
  可周文棠如何会满足于此,没过一会儿,便找了由头,匆匆赶了裴秀下车,接着一手捏住徐三的小尖下巴,轻轻啄吻起来。可怜裴秀,刚吃完蟹壳黄和枣泥酥馃,还打算再尝尝籼米粉做的米饺呢,就被赶下车来,裹紧小袄,吹着瑟瑟寒风。
  之后的几日,徐周二人,倒是不曾如今日这般游逛了。徐三将贞哥儿的空棺下葬后山,不但葬仪厚重,盛列诸多祭品,更因贞哥儿乃是诰命之身,品阶高于当地官员,寿春如今的地方官府、世族权贵,皆派了人来,献礼随从。
  待到众人散去,徐三又与周文棠一同,去了晁缃墓前。徐三采了些迎春花和二月兰,细细摆在晁缃墓前,又手持绢帕,仔细擦了墓碑,接着含笑说道:“四郎,我今日来见你,还带了个人,你该不会怪我罢?”
  她笑靥盈盈,牵起身侧男人的手,清声说道:“这个人啊,比你老些,比你坏些,性子也没你老实,也不如你待我好,但我对他,还算中意。他当年还送过你花种呢,说是扬州官员送他的莲子,世上罕有,不知你见了之后,欢不欢喜?”
  言及此处,她顿了顿,睫羽轻颤,又低低问他道:“文棠,你当年所言,一字一句,我都记得。你说,‘人不能长生,但这莲子,便是历经千年,只要有人栽种,依旧能破土而出,衔华佩实,为人所不能也’。我当年没好意思问,这莲子搁在棺椁中,当真能活一千年?”
  日落黄昏,雀鸣啁啾。二人坐于墓前,男人轻轻揉捏着她的小手,和缓而又温柔,向她描述起了,千百年后的景象。
  一千年后,或许有人无意发掘了这衣冠冢,自棺椁之中,捧出一方小匣。他不敢冒犯先人,却又隐隐觉得,这小匣贴身而放,其中绝非凡物。
  他两指一扣,解了铜锁,接着便见小匣之中,静静地躺着几枚莲子。恰巧这人,是个爱花之人,回了宅中之后,他便将这千年前的古莲花种下,日日精心照料,来年春末夏初,莲子成了莲花。
  一千年之后,逝者已矣。王侯将相,门阀士族,皆成黄土一抔。惟余莲花,在这不见天日的棺椁之中,静静沉睡千年,依然能重放光华。
  夕阳西下,徐三轻轻倚在他的肩上,半眯着眼儿,也不由随他想象了起来。
  或许会有个考古学家,发掘了晁缃的衣冠冢。他会带领他的团队,通过这衣冠冢内的蛛丝马迹,细细地研究墓主人的生平。他们也一定会细心培育这些莲子,让这宋朝的莲花,重又绽放在新世纪的池塘。
  徐三心安不少,缓缓笑了。
  她忍不住浮想联翩,暗想道:既然崔金钗对她恨之入骨,想来她也在史书上,留下了一抹浓墨重彩。她这一辈子,指不定要养活多少学者,派生出多少论文呢。
  徐三这般想着,兀自觉得好笑,又见天色不早,便提议下山离去。二人相偕下山,徐三挽着他胳膊,忍不住又小声问道:“你随我来寿春,真是官家下旨,让你来勘察皇陵?”
  周文棠垂眸,默然良久,沉沉说道:“不。是我告知陛下,我要随你南下。勘察陵址,是官家替我寻的幌子。皇陵其实早已选定,就在嵩山邙山一带。”
  徐三一惊,挑眉道:“那官家岂不是……知道你我的事了?”她顿了顿,又有些急切地道:“先前我递了折子,请求退婚,官家召了我不少回,对此却是只字不提。”
  夜色之中,她莫名心慌起来,眉头紧皱,思绪纷扰。
  她知道,官家不批复她的折子,乃是借着这门亲事,麻痹薛氏。毕竟薛鸾与军中许多将领,关系密切,往来频繁,如若打草惊蛇,只怕大宋境内,又会生乱。而只要徐三和狸奴的婚约还在,薛鸾便会心安,觉得那开封府的龙头铡,暂时还铡不到自己头上。
  她也知道,最多半年之内,官家就会为了宋祁,将薛氏一系彻底铲除。那么,周文棠呢?
  三大王向来不喜周文棠,每每提起,都嗤之以鼻,用“阉人”代称。他若登基,周文棠必受冷落。这还只是其次,怕只怕宋祁尚未登基,官家便会代子将周文棠除去!
  徐挽澜功高盖主,惹了官家猜疑打压;而周文棠则是才高盖主,官家能将他压住,宋祁却是未必。如今官家知道二人有情,定会更为忌惮,她或许会留下徐三,可多半不会再将周文棠这个威胁,遗留给自己的掌上明珠。
  徐三的不安与焦虑,男人自是尽收眼底。明月茫茫,夜色苍凉,他身披黑色鹤氅,紧了紧她汗粘粘的手儿,对她沉声说道:
  “阿囡放心。我既然敢对官家直言,自然不怕她对你如何,对我如何。我护得住阿囡,阿囡也能护我周全,对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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