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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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临求仁得仁,终于摆脱了这好几斤重的累赘,聒噪到响彻云霄的哭喊声消失了。
  何悠扬被扼住咽喉喘不过气,艰难地咳呛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水平如镜的河面,两道泪水从他涨红的眼里流下。若是他能说得出话来,定是不成语句的撕心裂肺。
  董哥拍了拍手上跟本不存在的灰,像是下楼扔了个垃圾似的轻松如常,而不是扔了一个会哭会闹、有生命的婴儿。
  地上的齐临终是认命似的低下了头,放弃了抵抗,头埋在泥里,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儿。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在无声无息地消化这一事实时,突然,他就像发疯的野兽,蓄力挣开了黄毛的束缚,一个箭步冲向河水,失魂似的猛地一头扎了下去。
  “有病,”董哥抹了一把飞溅到脸上的水,不解地骂了一句,“捞得到才怪。”
  二牛还没松开何悠扬,怕这小子反咬一口:“董哥,那小孩就这么扔了?”
  董哥不甚在意:“放心,这条路上没监控,没人看见。再说,谁知道地球上有这个连个户口都没有的小崽子,他是被家人卖出去的,是死是活也没人管。”
  何悠扬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尖利的牙齿咬破了舌头,嘴里一股血腥味。没有户口、不懂得为自己申冤就可以草菅人命吗!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什么道理!
  黄毛追问:“那你怎么跟你婶婶交代啊?”
  董哥:“她只是怕这两二货报警,才让我把小孩抢回去。我都毁尸灭迹了,他们拿什么报警?而且小孩都长差不多,我婶接的这生意,又不要求精确,随便换一个也没事。”
  “哦说的也是……”二牛点了点头,“咦,那小子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不会淹死了吧?”
  “操,真的没有动静,这……”黄毛站在河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河面风平浪静,那小子连个气泡都没冒,“怎么办?董哥?”
  “什么怎么办?把他放了,赶快跑啊!”董哥也有点慌了,死一个无人问责的小屁孩不要紧,但是死一个大人可不行。
  二牛终于松开了何悠扬,三人骑上车,绝尘而去。
  正是料峭春寒的时节,大地还未回暖,齐临闭半睁着眼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耳朵灌进铅似的,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往下沉。砭人肌骨的河水如千把尖刀刺痛着他的皮肤,从他肺部挤出仅存的一点空气。
  河底仿佛伸出成千上万只小手,拉拽着他,召唤着他。那些密密麻麻的牵引力竟都来自胖乎乎的小手,手背上四个深深的肉坑,有些力道不足的还不能完全张开。
  齐临凭着残存的一点意志,不争气地想,要不就算了吧。
  河水压着他的身躯,不断在下降,在沉沦……要不就算了吧,就这样吧,降到深渊的泥土里……至少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再也没有噩梦了。
  男孩的眼鼻埋在水里,泛白的指尖死死地抠着浴缸边缘,头部被人钳住,直不起腰,大口大口的水往嘴里灌,只能不断地摇头挣扎。十三四岁的孩子,就一张嘴皮子厉害,个子偏偏又窜得比同龄人慢,只能力所不及地任人摆弄。
  “是谁跟你说的?是不是楼下的人?”他的耳朵还是能听得清晰,楼下客厅传来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身后的男人低沉着嗓子,心情似乎不太好。
  男孩剧烈地咳呛起来,男人终于才仁慈地松开了手,把他从水里拎起来:“临临,是哪一个跟你说的?”
  男孩涨红着脸猛吸了几口气,水珠顺着鼻尖流下来。还没缓过气就转过身直面那个男人,矛盾相向像个刺头,鼻腔中还呛着水,他艰难地开了口:“不是……咳,不是他们告诉我的,是我亲耳听见的,我根本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咳咳,你儿子在河里淹死了,我是你花钱买的!”
  男人脸上的怒气又卷土重来:“你怎么不是我儿子了!”
  男孩讥笑一声:“你儿子淹死了,你信不信……我也去跳河!你就没有儿子了!咳咳咳……”
  他咳得几乎要断气。
  男人脸上的肌肉可怕地抽搐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敢威胁我?你怎么敢威胁你的父亲?他不由自主地蜷起手,又按住了男孩的头:“你就是我儿子,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男孩又重新被按进了水里,不过这次好像不是耍嘴皮子的小小惩罚了,男人始终也没有放开手,男孩挣动不得,好像来到了死生的交汇点——
  突然,身后有一双手拽住了他,背后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身躯,慢慢地将他往上拉。若说在黑暗即将吞噬一切时,能看见什么——他看见了光。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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