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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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魏叔口中得知, 阿史那的部落如日中天, 肆意屠杀其他的突厥部落, 将其视如猪狗。短短数年的时光, 整个草原便只剩下了五、六个突厥部落尚且幸存。如今他们四处游荡, 不敢歇脚,就怕被阿史那一网打尽。一个月前, 这几个幸存部落的首领联名写了一封密函, 送到了魏叔手中,表示愿意与我朝结为同盟, 一起对抗阿史那。
  魏叔的顾虑很多, 最现实的莫过于害怕这些家伙会倒打一耙。倘若我们在前头出血出力地跟阿史那对打,拼了个两败俱伤, 这些幸存的突厥部落则成了黄雀在后, 临阵反咬我们一口, 然后坐享其成, 那我们未免也太冤大头了。
  然而我却觉得,拒绝结盟,无非会造成两个后果。一是他们被阿史那的部落侵吞,又给阿史那这贪心不足的喂了口肥肉;二是他们继续躲着, 冷眼旁观我们跟阿史那对撇砖头。所以说, 不结盟, 并不会让本就很糟糕的局势缓和一些。至于谁为黄雀谁为螳螂, 面对阿史那这巨型知了都是无从下口, 计较个前后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倒不如壮着胆子试试,全当死马当活马医。
  于是魏叔依照我的意思,秘密请来了他们的使臣,表示愿意结盟。为了表示诚意,我特地亲自去见了这位突厥信使,谁知这使臣居然是个浓眉大眼、身材高挑的姑娘,冷不丁一瞅好像还挺漂亮,就是一口叽里呱啦的突厥语搞得我脑壳疼。我只得推我家大丞相出来撑场子。哪曾想大丞相一出场便惊为天人,开口讲起了流利的突厥话。
  大丞相站在我们二人中间充当了翻译,完美展示了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的重要。这位姑娘先是问我是不是北朝廷最至高无上的“王”,我回是的。她便自我介绍道,她名为阿兰桑,乃一位部落首领的女儿。她的部落被阿史那迫害,族人几乎被残杀殆尽。她的父亲已与其余几个部落的首领商定,将各自的部落结成了同一个部落,试图绝地反击。如今我们的敌人是一致的,那便可以成为好朋友。
  我说朋友自然可以做,只是不知是表面朋友,还是真心实意的好兄弟。阿兰桑知道我有所指,直接提出她的父亲希望能见我一面,我的疑虑在见到她父亲后自然会烟消云散。我回那感情好,不知您父亲何时前来?阿兰桑却说她父亲不会来,因为中原人一向不讲信用。她可以带我一个人去她的部落,见她的父亲。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来得及表态,钟伯琛便自己跟蹦豆子似的怼了那姑娘一通。根据在一旁凑热闹,懂个一丢丢突厥语的魏叔的解释,钟伯琛是斥责她不安好心。哪儿有让他们“神圣的王”屈尊踏上荒凉的草原,深入敌方,独自见异族人的?我差点没笑出来。我还“神圣的王”,钟伯琛加这修饰语也不嫌寒碜。
  我正琢磨这突厥话是不是都这个腔调,那厢阿兰桑已然开始据理力争。她跟钟伯琛是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我插不上话,魏叔的半瓶子醋突厥语也没了用场,只能跟我一起坐在旁边,端着瓜子盘等他俩吵完。过了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阿兰桑满脸不甘地败下阵来,同意让她的父亲以及其余首领们来到与边关一山之隔的某个村庄,而我则出关去私会他们,双方皆不带兵马。
  钟伯琛好像还不太满意,把阿兰桑的话翻译给我后低声问道:“殿下,要不要先派人去偷偷调查一下阿兰桑的身份?微臣怕突厥人使诈。”
  我却笑笑,劝诫道:“差不多就行了,别再给人家得罪了。你看你把这小姑娘给气的,嘴巴都鼓起来了。我觉得她的父亲确实是诚心实意跟我谈合作的,而她也确实是首领的女儿。因为从这位姑娘的言谈举止上便能看出来,她绝对是贵族出身。突厥尚武而寡文,目不识丁的蛮汉居多,这位姑娘能跟你对峙这么久,想必是父亲开明,从小便被好好教导过。如此看来,对方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姑娘派来当使臣,已然是很大的诚意。我们若太过强势,反而会错失盟友。”
  “哼,很识货吗,中原的王。”阿兰桑突然说了句中原话,虽然腔调和发音有点奇怪,但还算是清楚。我们哥仨顿时惊愕不已,魏叔更是把一口茶喷了一地。钟伯琛的脸都黑了,嘴角抽搐着问道:“姑娘既然懂中原话,为何还用突厥语?”
  “哼,麻烦。”阿兰桑甩了钟伯琛一个大大的白眼,双臂环抱于身前,仰着头不搭理他。钟伯琛憋了个内伤,吭哧半天突然词穷。我笑得前仰后合,看着盛气凌人的阿兰桑,和用小眼神表示自己需要安慰的钟伯琛,忽然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笑完后,我同意了阿兰桑的提议,让她回去告诉她的父亲,本王愿意单人去见他,不过得带上我的丞相当翻译。
  “明天见,等着你。”阿兰桑趾高气扬地叉着腰走了出去,翻身跳上一白毛大马,一甩马鞭疾驰而去,扬起一屁股的尾气尘土呛得我直咳嗽。钟伯琛恼火地指着阿兰桑的背影嚼舌头:“微臣还从未见过这般巧舌如簧的女子。真是太没有教养了。”
  “得了。人家也算是突厥中的“公主”,敢于担任使臣,已属勇敢。再说了,你跟一小姑娘计较这么些作甚!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明天陪我去见突厥人。”我伸了个懒腰,转身回了营帐。
  翌日黄昏,阿兰桑又来了。策马冲关卡,连个招呼都不打,踹翻一地的将士。将士们愤愤不平,魏叔无可奈何地让大家伙儿让着点,不要跟女子动粗。阿兰桑坐在马上,杏眼圆瞪,拿马鞭指着魏叔朗声道:“你,跟我打一下?”
  “姑奶奶,您可消停一下吧。”我背着小包裹,骑着小步慢溜达的马驹走了过来,钟伯琛则紧随在我身后:“你这是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就要知道。”阿兰桑挑着眉毛,整理了一下语言顺序,带着浓厚的异域口音说道:“就是要让中原人知道,他们神圣的王,见了突厥的公主。如果突厥的公主死了,王就是不讲信用。”
  “嘿呦喂,您这还给自己留后路。”我拍了拍直打响鼻的马脑袋:“罢了,本王敬重您。请公主带路。”
  阿兰桑带着得意的微笑,狠劲儿一抽马,又沿着被她来时的路冲了出去。一群可怜的士兵们正忙着拉练,阿兰桑不但不减速,一勒缰绳呼地跳了过去,把士兵们吓得各种就地狗扑。魏叔气得跳脚骂:“那么大片空地不够你跑吗!非打人脑袋上窜!”
  我和钟伯琛奋力追着在前头撒欢儿的阿兰桑,心中可谓是苦不堪言。阿兰桑的马真是匹好马,四个蹄子倒腾得全是虚影。而我俩的马相比之下如同三日没吃饭一般跑得直哆嗦。眼看着阿兰桑快把我们给甩下了,我气得扭头对钟伯琛喊:“想办法打突厥手里整点种马回来配上一批!奶奶的,瞅着她的马腿儿短,跑起来跟要起飞似的。”
  话音刚落,阿兰桑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挑衅般把鞭子甩成了花:“中原人,贪心!”
  得,这突厥的公主耳朵还挺好使。
  到了山脚底下,马登不上山,只能栓在了山下。我们一点点摸索着爬上山头,前后耗费一个多时辰,夜色已然完全暗淡了下来。我累得气喘吁吁,小声问阿兰桑还有多远。阿兰桑跟没事儿人似的指着漆黑一片的远方:“快了。”
  我抹了抹一脑门的虚汗,揉着腿直倒气。钟伯琛半跪在我身侧道:“殿下。微臣背您。”
  “你真是忠实的仆人。原来中原的王这么弱?”阿兰桑阴阳怪气地“夸”了钟伯琛一句,又顺便揶揄了我。钟伯琛瞪了她一眼:“我们的王受过多次重伤,甚至伤在了头部。您是高贵的突厥公主,理应对我们的王尊重一些。”
  阿兰桑不满地哼了一声,忽然伸出胳膊架起了我。我正满心感动,钟伯琛却沉声冷呵道:“放开!”
  阿兰桑微怔,手下意识地松开了。钟伯琛把我往怀中一揽,冷眼相对:“男女授受不亲,公主自重。”
  “愚蠢的中原人。”阿兰桑恼怒,一扭头转身就走。她脑袋后头的长辫子跟个大麻花似的啪地甩在了我的脑门上,差点没把我的帽子给打飞出去。我忽然想起小学时被前桌女生的马尾辫各种“骚扰”的场景,还有被女同桌连锤带踹,课桌都坐不稳的日子。没曾想这个世界的小姑娘也这般彪悍。不知兵部尚书的独女,安以歌安将军跟她比起来,哪个武力值更高一些。只是安将军可比她内敛多了。
  我这弱小的中原王到底没舍得让忠实的仆人背我。山路本就不好走,若钟伯琛不小心打了个滑,那我俩得滚到不知名的地方去。钟伯琛搀着我,在我快要累到薨逝之时终于登上了山顶。我蹲在地上捯饬着粗气,阿兰桑指着已经能看清模样的一座帐篷说道:“就是那里。快一点,阿爹他们要等急了。”
  我们离约定好的时间晚了不知多久,全是因为我这不争气的老腿迈不动步子,只能歇了好几气。我自知耽搁不得,刚要拍拍灰土起身。钟伯琛忽然按住了我的肩膀,低喝道:“殿下,不对劲!”。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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