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魔头_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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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想来,步青云自十八岁开始,便舍了从前的肆意妄为,真正成了一个冷静稳重的玄门大师兄。他再不会忘记携带钱袋,外出总是能将所有人行程都安排妥帖,不论拜访任何门派都是长辈们交口称赞的少年典范,唯一不变的是,每当遇到危险,依旧是他第一个冲杀出去,不畏生死地保护着自己身后的所有人。步邀莲再不用为他的日常琐事操心,只一手医术却是越发高超。那时他失落地感叹自己对师兄没用了,觉着两人差距越来越大,慢慢地再也无法同儿时一般无话不谈。
  但他却忘了,步青云肆意洒脱的少年时光,只持续了短短两年,他那个总是张扬笑着的师兄,为玄门埋葬了所有少年乐趣,终是逼迫自己长大了。
  百年过去,姑苏却好像全然没变化,映月湖还是那般清澈明丽,这问道楼也是依旧高耸入云。只是,当初那个只能站在下方仰望石碑的沉默少年,如今已是元婴后期修士,只需踏云便可轻而易举地飞到楼顶。
  默默望着上方祖师爷刻出的“道”字,那些本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慢慢浮现。他向师尊认了罪,自请离开了玄门,可是,直到现在,玄门大师兄更替的消息依旧没有传来。世人只道玄门大师兄邀剑客为求突破开始云游江湖,而他曾经的师兄,却成了新的师弟。他忍不住想,那个人是什么意思?过去受的苦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步邀莲迎娶月菱静时也来过姑苏,那时月芳州说,昔日步青云为了能让师弟尽情享受姑苏风光,向他们这些本土修士请教了许久,彻夜做了一份计划书,更是将各处名胜典故熬夜背了下来,这才有了他那个对姑苏大街小巷比当地人还熟悉的师兄。
  他们聚在一起感叹时事变迁,站在一旁的步邀莲却是忽地就感到了钻心的疼,那个人总是这样,一个人偷偷地努力,在人前却是什么也不说,殊不知,这样迟了多年才被发现的深情,才最是伤人。
  那日,步邀莲明明是来迎亲,却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姑苏,从那之后,一步再未踏出玄门。最初,是因为步青云在江湖留下的足迹太多,而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那个人的痕迹,看着难免伤情。后来,是真的倦了,他原就是不爱江湖的,一旦没了步青云,便是再也不想外出走动。
  其实,他很清楚,摧毁了自己道心的,不是自己的嫉妒,而是步青云对他的好。即便他找了无数的理由来肯定自己做得不算错,只要一看到这些步青云留下的痕迹,到底都成了借口。
  直到再次见到何欢,他才真正意识到,一直以来不过是自欺欺人,步青云过得好他看着难过,可若步青云过得不好,他心中更加难受。从他们二人离心的那一天起,步青云,就是个只能让他难受的名字。
  他原以为自己再不会来姑苏,却未想到走着走着竟也到了这个地方,听守卫们讨论着昨日有个白衣少年在楼顶自言自语,他心中一动,便也上了来。
  真到了楼顶才发现,原来此处风景也没什么特殊的,就像他真正得到玄门大师兄之位后,才渐渐明白原来当初那个人虽表面看上去完美无缺,到底过得也不是真的快活。
  石碑上刻了很多人的论道心得,有人长篇大论,有人言简意赅,有人写得不明所以,也有人将内心所想一一陈列,然而只一眼,他就找到了熟悉的笔迹。
  莫忘初心,天下太平。
  何欢何苦,死生不离。
  明明是一样的字迹,却是一个平淡圆润,一个张扬洒脱,正如那两人的性子,一眼便能认出是谁所写。
  结果,他的师兄到底是没如少年时所说留下那开玩笑的字句。那个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可他,依旧和过去一样,根本不知该写些什么。
  白衣道人在楼顶停了很久,待到下楼时,只见守卫们还在讨论。
  “我想起那少年是谁了!昨日他在珍味阁吃饭忘了付账,人家掌柜嘱咐我一定要把人给他留下的!”
  “冷静,你不是说他掉了块玉佩吗,索性就拿这给掌柜的抵债吧。”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头脑尚未思考,身体已本能地站了出去:“他欠了多少,我替他给。”
  守卫们方才便见他踏云上去,心知这必定是元婴期的前辈,只恭敬问道:“道爷认识那少年?”
  他们之间曾经是能脱口而出的关系,如今,他默了片刻,终是只道:“算得上是故人。”
  见他如此说,那守卫喜不自胜,当即就掏了块白玉出来:“那这玉佩你便替他保管吧,我们这些人粗手笨脚的可不敢留这种贵重物品。”
  或许真是世事无常,他自己的乾天宝玉留在了玄门没有带走,兜兜转转八十年过去,步青云的玉竟又到了他的手里。何苦果然是那人正常长到十八岁时该有的模样,不必再为了玄门克制自己,依旧热爱游历江湖,依旧会因为各种突发奇想忘记付账,也依旧将这乾天宝玉四处乱扔总要他保管着。
  他在顶楼想了许久,总觉着对那人无话可说,便想着就此离去,彼此相忘于江湖也好,如今白玉握在手里,能说的话,却是终于想到的。
  近来可好?
  最终他只在那碑上刻了四个字,很普通的问候,不带愤恨,也不带伤情,有的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声寒暄。
  或许少年来寻玉佩时会有回应,又或许谁也不会看见,哪样都好,总归,现在他们并非陌路。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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