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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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我不会再……”他哽咽着,感到自己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黛安娜仍旧困惑,但是抬起另一只手臂,抱他,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背。
  “没关系,弗伊布斯,”她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哭得更厉害。因为从他的新感官上传过来的感受告诉他:黛安娜不懂他在为什么道歉,所以,没有“没关系”,没有“接受道歉”。那是她的套话。
  黛安娜的心突然变成寂静,接着,担忧和惶恐像细小的杂音,出现在寂静中。他意识到,这是黛安娜听见了他的情绪后做出的反应。他从结合“听”黛安娜有多清楚,黛安娜“听”他就有多清楚。不,黛安娜作为向导,“听”得比他更清楚。他也应该像黛安娜那样,正念,控制情绪。他比黛安娜更擅长抹消自己的情绪。
  他现在做不到。
  对不起。他通过结合告诉黛安娜。我很抱歉,我让你一直感觉自己是一个人,我让你一直感觉,身边没有人支持你。
  ……啊,这样啊,弗伊布斯……原来,能看到那么多吗?
  不止这些。
  那一刻,他的自我存在已经消融,完全融进了这片精神。那里的一切不再是她,是黛安娜,而是“我”。“我”看着自己这颗心,一切感情都一览无余。那是一些非常抽象的东西,人无法用语言复述它们,传达它们,只能拥有它们,感受它们,并且在拥有和感受中意识到它们有多么真切地存在着。“我”感受着长久以来自己的感受——孤独,失落,难过到麻木,不会再为此难过。当那一刻过去,“我”不再是“我”,变回了他自己后,他意识到了一个只有自己才会关心,而她并不会关心的真相,那就是:
  黛安娜不爱他。
  他像五岁时那样嚎啕大哭。她也像五岁时那样,只是费解,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
  单向玻璃的另一边,所有人都不明白弗伊布斯是怎么了。理查德认为应该按下按钮,让弗伊布斯手腕上的药泵给新结合的哨兵注射麻醉剂,然后再让约尼尔或者更多的人进去和他们接触。但是在场的哨兵向导都表示,弗伊布斯的精神体很安静,很正常,这个哨兵并没有躁动甚至狂化的迹象。也就是说,安全。
  于是,约尼尔按照原来的安排一个人回到这个房间。起初,弗伊布斯确实看起来很正常,他擦干眼泪,站起来,虽然哽咽着,可表情明显冷静多了。他控制住了自己。对于他哭的原因,他表现出高度说谎和隐瞒的倾向。现在并不是对这个刨根问底的时候,约尼尔知道。所以他没有追问弗伊布斯,而是,开始照着原本的计划,通过提问引导哨兵感受结合这种全新的感觉。熟悉弗伊布斯和黛安娜的研究员们都看了出来,他并没有全神贯注地回答约尼尔的问题,感受结合,而是在和黛安娜说“悄悄话”。这也是正常的,提醒一下他们,他们就会停止。
  约尼尔提醒了黛安娜,请她别让弗伊布斯分心。弗伊布斯皱起眉头,这是第一个反常迹象。黛安娜没有说抱歉她知道错了,这是第二个反常的迹象。黛安娜流露出了一点惊讶,一点为难。雷古拉·马沙尔这时候说:“我申请——”
  她还没说完,房间里的弗伊布斯袭击了约尼尔。颈部,致命部位,他掐住了他。
  “你怎么敢——”他愤怒地高声说。而黛安娜惊恐地喊道:“不!弗伊布斯——”
  理查德按了按钮,几个哨兵向导则迅速跑进一个通道,离开这个房间。
  就算镇静剂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起效,针刺的疼痛也应该让哨兵得到警示:他违规了。但是弗伊布斯没有松手。他看起来更加愤怒,掐住约尼尔脖子的手臂更用力了。幸好,其他人的身影出现了。两个哨兵抓住了弗伊布斯,让他松开约尼尔。也许是他恢复了理智,又或许是麻醉剂的作用,他松手了。
  “对不起——”黛安娜急切地说,“我很抱歉!他不是——”
  “黛安娜,冷静,”雷古拉说,“这不是你的错,没关系,深呼吸——”
  “是我的错,我不太适应结合的感觉……”黛安娜说。她担忧地了一眼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正逐渐陷入昏睡的弗伊布斯,又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剧烈咳嗽着的约尼尔。她握住了雷古拉的手。
  雷古拉的表情变得微妙,所有人的视线——玻璃那边的,玻璃这边的——都集中在雷古拉身上。可是她没有第一时间说出黛安娜告诉了她什么,她安慰黛安娜说:“没事,黛安娜,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叫他这样!我不想的——”
  “是的,黛安娜,我充分了解,你没有说谎,我明白……”
  “他会被罚吗?我会被罚吗?”
  赫尔海姆这时候拿起了通话器。
  “黛安娜,”他的声音出现在玻璃那一边,“在讨论惩罚前,我们首先要知道弗伊布斯袭击约尼尔的原因。可以请你清楚地把经过告诉我们吗?”
  “赫尔海姆博士,我建议请您过一会——”雷古拉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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