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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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说,发生那件恐怖事件的时候,我也在场。
  我说我没有记忆。
  爸爸笑说,你怎么会有记忆呢?当时你还在襁褓里,是你妈抱着你的。
  妈妈却说当时她并没有抱我。在抱没抱我这件事上,他们各执己见。在那件恐怖事件的细节上,他们也颇多分歧。
  爸爸说,细舅爷,也就是舅爷的老婆,就是在那个老屋里去世的。
  细舅爷去世的时候天气很不好,在她咽气之前,已经连着下了十多天的雨。雨细得像毛,倒不像是从天上降落下来的,而像是地面发了霉长出来的。老屋里的木门木窗木柜木桌都发出淡淡的霉味。似乎一切都在发霉。
  细舅爷睁开混浊的小眼睛,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叹息一声:“雨再这么落下去,我也要发霉了。”说完就咽气了。
  早围在床边的儿孙们立即哭成了一团。
  妈妈也特别伤心。妈妈是她这一辈里最年长的,舅爷的儿子女儿都叫我妈妈为“哥哥”,并不叫“姐姐”。这是细舅爷和舅爷定下的规矩。因为妈妈的奶奶是续弦,本来就对爷爷和妈妈不怎么好,加上她的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所以一直对妈妈不好。因此,细舅爷和舅爷干脆将妈妈当做男孩子看待,甚至叫他们的晚辈那样称呼。这也算是一种表达不满的方式。
  唯有舅爷没有哭,他面无表情地叫人帮忙将细舅爷抬到了堂屋,放在事先用长板凳架好的门板上。门板就挨着天井。
  当时,谁也不曾注意到天井南边的墙角落里蹲着一只浑身雪白的老鼠。
  舅爷特别讨厌老鼠,总是见了就要想方设法打死。没打着的话,就烧开水灌老鼠洞。放老鼠夹自然不用说,那是常备工具。
  就是那天,他也没有注意到那是一只白老鼠。他以为墙角长了白硝。
  潮湿了的青砖很容易长出白硝。
  爸爸说,年代久远的老屋不仅会长出白硝,还会长出其他看不见的东西……
  舅爷忽略了那只白毛老鼠还有一个原因。老鼠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它们似乎懂得避让和得寸进尺。如果一户人家不怎么将老鼠当回事,老鼠就会在那户人家的地下楼上越聚越多,如果一户人家见了老鼠就赶尽杀绝,它们就会越来越少,甚至其他地方来的老鼠也绕着走。
  那个时代,一个村庄其实有两层,上层地面是人的村庄,下层地底是老鼠的村庄。人按家按户居住,老鼠循着人的房子按家按户居住。
  显然,住在舅爷家里的老鼠日子不好过。
  别人家的仓库、米袋经常被老鼠咬得破破烂烂。舅爷家在堂屋里撒米,过了两夜都不见得有老鼠敢来偷吃。
  细舅爷生前养过猫,可是猫都蹿到别人家里不肯回来了。
  所以舅爷忽略了那只白毛老鼠。
  细舅爷被众人抬到堂屋,刚盖上白布,一只猫就跑了进来,它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躲在角落里的老鼠。
  同一时刻,白毛老鼠也注意到了猫的存在。但它却没有像别的老鼠一样立即逃回老鼠洞里去,只是胆大地盯着猫,一动不动。
  此时,周围的人比较乱,有伏在门板边哭的,有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有交待丧事如何办的,有清理亡人物件准备烧掉的,只有爸爸插不上手帮忙,站在天井旁看着那猫和老鼠。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白的老鼠,所以比较好奇。
  猫缓缓地一步一步靠近墙角,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大将风范。
  猫越靠近,那只老鼠就越没有地方可以逃窜。但是那只老鼠仍然直直地盯着猫,没有一点儿要逃跑的意思。
  爸爸说,他以为那只老鼠被吓傻了,所以等着束手就擒。
  猫走到了舅爷的脚下,停住了。它似乎也在思考对面的老鼠为什么不逃跑。难道是个陷阱?
  老鼠的冷静确实匪夷所思。
  但是猫没有迟疑多久就将身子弯成了一张弓,神思凝聚,即将做出最后一扑。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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