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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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这一次,他不是站在楼梯上,纵再被暗算一把,至多也不过跌进这臭气熏天的暗室里去。只是,倘若对方手里还握着一柄利斧呢?
  密道内的惊悚经历复又缠住他的呼吸,于是他一动不动,将每条肌肉紧绷,缓缓回过头来,汗珠顺过眉毛滴落在眼眶内,都顾不得去擦一擦,只竭力睁着眼,想死得明白。
  “是大少爷呀……”
  背后那只手的主人,是夏冰,后头站着浑身烟味的杜春晓。
  黄莫如这才恢复了呼吸,大口喘着气站起来,捂住胸口道:“你们来这里作甚?”
  “大少爷又在这里作甚?”杜春晓半眯着眼,反问得毫不客气。
  “我……”黄莫如刚要回答,却见杜春晓头顶升起一把斧头,刀刃正对她的脑壳正中。
  “小心!”他大叫,心里却估摸着已来不及,再过几秒,杜春晓的头颅怕是就要被劈成两半。
  孰料她像是背后长眼,也不回头,径直将身子往下一蹲。原本高举斧头的杀手见猎物突然矮下来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将手举在半空怔了一下,这一怔便给了夏冰反扑的机会,他将手里的包狠狠甩在杀手脸上。黄莫如终于看清那杀手,竟是披着件黑斗篷,将身材与面孔都遮蔽起来,似活脱脱从杜春晓的死神牌里走出来的。
  杀手被夏冰装火折子的布袋击中面部,斗篷套头的部分便落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满头银发,神情扭曲,五官因杀意而变得暴戾,皮肤却光洁苍白,似经久不见阳光。因斗篷落下的一瞬,他整个暴露在光天化日里,竟不由抬臂挡住双眼。夏冰忙上前猛地向他挥了一拳,对方应声倒地,右手却还紧紧握住斧柄。
  黄莫如站在一旁,竟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像被施咒了一般盯住前方。杜春晓急了,在他耳边喝道:“快上前帮忙呀!”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要如何帮忙,因夏冰已与那杀手抱作一团,在楼板上翻滚,两人均沾了一身灰尘,杀手的斗篷也已脱落,露出里头穿的短褂长裤。他们奋力扭打,旁人却已分不清谁是谁。夏冰死死擒住对方拿凶器的那只手,另还腾出一只手来掐住他的脖子,那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嚎叫,因气管闭塞,很快便面孔绯红,眼里的血丝根根暴涨。
  杜春晓也是紧盯地上那两个人,却不知从何插手,只能不断跺脚,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她当真一点也应付不来,偏偏跺脚那会子,竟将夏冰掉下的眼镜跺了个稀烂,于是便更不知所措。这个辰光,她才真正当自己是个女人,掐住发呆的黄莫如吼道:“赶紧上去帮忙呀!愣你娘呢?”
  话音刚落,她已被一条绳索套住,喉咙猛地封闭,空气与她就此隔断。她只能胡乱挥手,在半空乱抓,可惜勒住她的人在后边。
  是谁在暗算她?
  杜春晓全仰仗肺腔里的最后一口气,竭力想回头看一眼,无奈身体发麻,血液像已凝固,想动弹一下都是妄想。她脑中不由掠过一丝沮丧,头一回觉得做女人吃亏,不似男人这般孔武有力的话,办案遇上危险便只有等死的份。意识恍惚之际,她看见黄莫如还站在窗前的那道光线底下,宛如正接受神佛的光芒沐浴,神情之虔诚、呆板,令她即刻下定决心,变鬼之后定要先找这位大少爷,再去寻凶手报仇!
  她正绝望地在那里盘算,耳边却传来一声模糊的轰响,脖颈也随之一松,刚踏入鬼门关的半只脚竟又收了回来!听觉与视觉恢复之后,她又转头看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想是因先前那声巨响惊动了所有人,夏冰不自觉得松了力,竟被那杀手反扑,将其摁在墙上,利斧再次举起,往夏冰头上砍去……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杀手正欲杀戮的动作定格了几秒,便软软倒下来,靠在夏冰身上,斧头“哐当”落地,之前所有紧绷的杀机,也似乎在这一刻意外落幕。
  夏冰脸色苍白地推开杀手,对方参差不齐的白发刺过他的下巴,令先前强烈的求生愿望变成受惊吓后的余温,他忙推开不知还有没有气息的杀手,抬头望去。
  却见黄菲菲站在那里,原先瞄准杀手的猎枪冒出一缕青烟,枪管正随她丰满的胸膛剧烈起伏。
  “这……这是李常登……”杜春晓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胡说!这个人根本没有见过!”夏冰忙捂着脖子爬起来。
  黄菲菲将枪管往杜春晓身边那具尸体指了一下,努嘴道:“她是说这个人,不是刚才对你行凶的那位。”
  果然,李常登睁大双眼倒在杜春晓脚边,左手指上还缠着一根细红绳,轰开的太阳穴里正流出粉红的脑浆,汁液淌过黄莫如脚边,将那只滚落在地的旧黄杨木烟斗染红了大半。
  “那这又是谁?”夏冰迅速恢复镇定,将白发杀手的身子翻转过来。他背部中枪,血流得不算很快,但已洇湿了一大块地板。
  无人回答,因都说不上来,空气瞬间又凝结成冰。过了好一阵子,只听黄莫如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他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捧住额上已滋出血水的绷带,嘴唇抖动得极厉害,仿佛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看到了水源。
  “嗯,其实,我也想起那个人是谁了。”杜春晓指指皮肤与发色一样苍白的杀手,笑了。
  ※※※
  张艳萍脚下的板凳似乎有一条腿已偏斜,在过分安静的室内,她能听见木榫松脱的声音。于是悄悄踮起一只脚,稍稍给脖子与绳索之间腾出些空隙,如今她需要大量的空气,原本深深勒进皮肉里的绳子系呼吸的最大障碍,再加上许久不进饮食,脚底终究会有发软的时候。此刻,孤独感比恐惧感还要强烈,因漫无边际的阴暗令她无所适从。她想起嫁进黄家的前一晚,大雨倾盆,娘有些不高兴,拿一只金绿绣线的香包出来,要她挂在窗棂上头,以乞求次日艳阳高照,让她嫁得风光。她将香包挂上,坐在窗前等待雨住,夜深时分,竟见不远处有个人缩成一团,坐在墙根下发呆,将油灯移近了瞧,是李常登被雨水糊住的一张脸,也不知有无眼泪,只是皱着眉,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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