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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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柳树还在,女孩子们玩跳皮筋,一头套在电线杆子上,另一头就套在这树上,江语乔三分钟就能跳完一套马兰花,跳完撑手往树上爬,晃荡着腿靠在树上看鸟看天光。
  去年冬天贴上去的对联也还在,村里的对联一挂挂一年,没人撕的,江语乔喜欢对对子,总要挨家挨户去看,然后被伯伯婶婶拉进家里吃砂糖橘,蹭得十根手指全是黄色,怎么洗也洗不掉。
  奶奶就逗她:“还吃不?”
  江语乔气鼓鼓的:“吃,带着手套吃,全吃光。”
  雪飘荡着落在江语乔的睫毛上,她眨眨眼,视线模糊了。
  她家的门,门前的红砖,掉了色的半边福字,还有奶奶拴在把手上的五彩绳,一切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江语乔却迟迟没有推门的勇气,担心门后的身影又会在瞬间消散,直到双腿开始发麻,门缝里传来熟悉的饭香。
  是村里柴火灶特有的香味,醇厚绵密,夹着大米蒸熟的清甜,江语乔很多年没有闻到过了,她不自觉伸出手,陈旧的铁门吱呀一声,院子里的人回过头来。
  江正延正在廊下打电话,看见她摆摆手:“回来了?”
  江语乔愣了一瞬,她恍惚想起自己经历过这一天。
  立冬,她的生日,爸妈来陪她庆祝,带来一个两层高的水果蛋糕。奶奶蒸了很多腊味,都是过年才能吃到的香肠排骨,提前许久就备下的。她欢天喜地,在院子里转圈圈,拉着江晴的手仰头喊姐姐,乖乖问:“姐姐,你吃柿子吗?”
  山塘村家家户户都种柿子,家家户户的孩子都会爬树,缸里的柿子,是江语乔摘来最好的几个,专门留给姐姐的。
  那时候的江语乔很快乐,她沉浸在即将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的期待里,有对未来的憧憬,对中学生活的向往,还有奶奶,她的奶奶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很久之后江语乔才知道,去城里上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江正延在政府单位混了许多年,没混出什么名堂,前两年和人合伙开了个公司,做些物流方面的生意,眼看老本都要赔光了还没看见起色,他铤而走险,挪了一笔公款去赌石,想靠运气把断掉的资金链续上,没想到债务越滚越大,眼看就要瞒不住了,只好跑来向周文红求救。
  周文红年轻时是铁道部的对外翻译,为了照看江语乔才提前退休,这些年攒下不少积蓄,是江正延身边唯一一个能收拾烂摊子的人。
  他来求了,她便应了,但有一个要求,要江正延想办法,带江语乔回城里上学,村里的学校都是糊弄事儿的,江语乔是个好孩子,她得往高处走,受更好的教育,她这辈子不能这么耽误了。
  但去城里,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搞定的,江家在外可只有两个孩子,江正延各方疏通打点,忙前忙后,从夏天折腾到冬天......
  看见江语乔进门,江正延想要抱抱她,放下手机伸出手:“放学啦,让爸看看......”
  江语乔并不理会,扭头迈开步子冲进堂屋,江晴刚好推门出来,被江语乔扑了个跟头。2009年的江晴只有十六岁,还是个高中生,一身少女的稚气,看见妹妹照旧弯了眼睛,护着她扶她起来,温温柔柔地问:“语乔,摔着没?”
  江语乔几乎要哭出声,哆嗦着拽着她的手:“姐......奶奶呢。”
  “奶奶在屋里呀......出什么事儿了?”
  卧房的方向有人问:“是语乔吗?”
  帘子后面,年轻的蒋琬抱着江朗从宽厚的摇椅上站起身,周文红紧跟着走过来:“语乔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在这个冬日的瞬间,江语乔的心跳倏忽静止了,堆积了一路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砸在地板上,这么久了,这是第一个见到奶奶的梦。
  她低头快速擦掉眼泪,应了声:“哎。”
  她有好多话想说,统统说不出口,被奶奶看一眼就要泛起哭腔,五岁的江朗正在玩一块老式手表,在桌子上上砸来砸去,江语乔快步上前抢下来,训他一句:“跟你说过多少遍,不准乱动奶奶的东西。”
  江朗被抢了手表,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蒋琬连忙去哄,佯装拍江语乔的屁股:“不哭不哭,咱不哭哦,姐姐不好,姐姐不好,咱们吃糖,奶奶这儿有糖。”
  江晴闻声,抓起桌上的奶糖塞给江朗,江朗不要,手一挥往地上摔,咧着嘴声嘶力竭,江语乔太凶了,他不敢看,但他就要那块表。
  江正延听见动静从屋外跑进来,看见孩子又哭了,不问三七二十一,朝着蒋琬张嘴就是一句:“又哭又哭,你赶紧哄哄啊!”
  蒋琬已经够烦的了,闻声瞪他一眼:“我这不是哄呢吗,他要哭我能怎么办,有本事你管。”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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