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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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睛。她已看见了那个浑身是伤的人,那幅画面深深印入她的脑海。他被绑在竖直的车轮辐条上,手腕、足踝用皮带捆着。一件染成紫黑的蓝衬衫悬垂在粗毛裤上,露出一片原本宽阔的背部,现在却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斯佳丽把头埋入马鬃里。她感到恶心。她的马紧张地甩着头,想把她甩开。空气中有股浓厚、可怕的甜味。
  她听到有人在呕吐,整个胃便往上翻。她抓着缰绳,尽可能低下身子,在圆石子地上吐起来。
  “好了,小子。看过鞭刑后便把早餐都吐出来并不丢人,到酒馆去喝一大杯威士忌就没事了。马伯里会帮我把他弄下来。”斯佳丽抬头看着说话的人,是一名身穿卫兵连中士制服的英国士兵,他正在对一个面如死灰的二等兵说话。二等兵踉踉跄跄跑开后,另一个人跑过来帮中,士的忙。他们割断绑在轮辐上的皮带,皮开肉绽的身体随即摊落在滴满血迹的尘土上。
  上星期那地方还是一片青葱草皮,斯佳丽心想,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那应该是长出绿草的地方才对。
  “他太太怎么办,中士?”两名士兵抓着一个披着连兜帽黑斗篷、双唇紧闭的女人的手臂。
  “放她走。任务完成了,咱们走吧!等一下会有推车过来把他运走。”
  女人追上他们,拉住中士饰有金色条纹的袖子。“你的长官答应要让我埋葬他,”她哭道“他答应过我。”
  中士一把将她推开。“我只负责执行鞭刑,其余的一概与我无关。
  别来烦我,娘们。”
  黑斗篷身影孤零零仁立在街头,看着士兵走进酒馆后,发出一声战栗的抽泣,转身奔向那个轮辐,那个全身是血的尸体。“丹尼!哦!丹尼!哦!亲爱的。”她蹲下身,跪在泥地上,试着将被打烂的肩膀和软绵绵的头抬上她的膝盖。她的头巾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姣好的脸庞,梳理整齐的金色发髻,悲伤的黑眼圈里的蓝眼睛。斯佳丽站在原地不敢动,走动或让车轮在圆石子路上滚动,都会是对那不幸女人的亵读、侵犯。
  一个全身肮脏的小男孩赤足跑过广场。“给我一颗钮扣或任何一样东西好吗,太太?我妈妈要留作纪念。”他摇动女人的肩膀。
  斯佳丽跑过圆石子路、溅血的草皮、草翻土掀的泥地,抓住小男孩的手臂。他惊愕地抬起头,嘴巴张得老大。斯佳丽使尽全力赏了他一巴掌,啪地一声如来福枪声般清脆、响亮。“滚出这地方,你这肮脏的小魔鬼!滚开!”小男孩吓得哭号着跑开。
  “谢谢你。”那个被打死的男人的妻子说。
  她既然插手了,就得帮到底。“我认识特里姆的一个医生,”斯佳丽说。“我去找他来。”
  “医生?你以为他会为他放血吗?”苦涩、绝望的声音是英国腔调,与城堡舞会里的那些人一样。
  “他会帮你处理你丈夫的遗体。”斯佳丽平静地说。
  女人被血溅红的手抓住斯佳丽的裙缘,凑到唇边,感激、卑屈地亲吻着。斯佳丽不禁热泪盈眶。天哪!我担当不起。如果没被吓得动弹不得的话,我早就掉头逃开了。“别这样,”她说“千万别这样。”
  女人的名字叫哈丽雅特斯图尔特,她丈夫叫丹尼凯利。在丹尼凯利的棺木进入天主教堂前,斯佳丽只知道这一些。一直只开口回答神父问题而不愿多言的寡妇,忽然慌乱、急切地向四周张望。“比利!
  比利在哪里?他应该在这里的。”神父后来查出她有个儿子被关在旅馆房间里,以回避行刑现场。“他们真好心,”女人说“肯让我以结婚戒指抵付旅馆钱,也不在乎那不是颗金戒指。”
  “我去带他过来。”斯佳丽说。“神父,请你照顾一下凯利太太好吗?”
  “当然,顺便带一瓶白兰地来,奥哈拉大太,这位可怜的女士快崩溃了。”
  “我不会崩溃,”哈丽雅特凯利说。“我不能倒下去。我还要照顾我儿子,他还这么小,只有八岁。”细小的声音如易碎的薄冰。
  斯佳丽快步赶往旅馆。比利凯利是个强壮的金发男孩,个头与同龄小孩差不多高,正日被锁在旅馆房间里和对英国士兵的不满,而大发脾气。“我要到铁匠铺去拿一把铁棍打烂他们的头,就算被枪杀也不怕。”他大声咆哮着。旅馆老板得使尽全力才抱得住这小男孩。
  “别作傻事,比利凯利!”斯佳丽尖锐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向小男孩的脸。“你母亲需要你,你不去安慰她,反而让她担心,你算什么男子汉?”
  旅馆老板等小男孩放弃挣扎才松开了手。小男孩静静站着。“我母亲在哪里?”那是个幼嫩、恐惧的声音。
  “跟我来。”斯佳丽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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