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倚孤城(六)(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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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话的小婢带着牌子一路跑进平康坊内的食肆,屋内烤着火,李柚请去吃饭的官员们还没结束,一面切着羊羔肉,一面闲谈。先帝驾崩,天下缟素,她们也连带着不能饮酒听曲,身着素裳的貌美男子进进出出,娴静地给各位贵人布菜。
  李柚最先瞧见那传话的小婢,挥手叫她进屋。
  小婢一五一十将沉念安托她带的话复述过去,屋内七八位贵人同时噤了声,十来只眼睛彼此望了望,又落到了眼前的碗筷。
  不知是谁先咳嗽一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沉宰相这是击鼓传花了,”另一人顺着那声咳嗽的余韵,开了口。
  “她既然已经见过圣人,想必心里有谱,”又一人道,“一起出头至少比一人出头容易。”
  忽而有人轻轻笑了声,执起筷子去夹羊羔肉,道:“夏宰相探亲去,再赶也要七八日,我们还是要先活过这七八日。”语落,筷箸与瓷碗相碰,脆脆的响。
  “说的轻松,到时候谁起奏议,又以谁的名头送?”某个声音低低念叨,可屋内太静,再低的呢喃都能分出是谁。
  此话一出,屋内再度陷入死寂。
  的确,现在大家是蛮和气,可真到要起草奏议,去担逼吴王陆怜清去守皇陵的罪的时候,怕又个个唯恐避之不及,你推我,我推你。
  “既然如此,不必署名,”是大理寺卿戴弦说话,“每人一份,全混在一起,让沉宰相亲押进宫。”
  她的意见还算公道,众人嗡嗡几声,与平日要好的同僚耳语几句,不一会儿,便拿起筷子吃没结束的饭。李柚嫌屋里闷,借口出去,戴弦看她出去,也跟着她一起到外头吹风。二人凭栏远望,愁云惨淡,灰沉沉的天幕压在头顶。
  “快入冬了。”戴弦道。
  “是啊,又一年,”李柚轻轻笑,“看着变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话说你在地方的时候,和圣人见过,是吧,”戴弦转头,看向她,“你觉得圣人,如何?”
  “果决且执着,”李柚答,“凡她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不管中途要付出多少代价。”
  “听来你像是在劝我一定要顺圣人的意思。”戴弦也笑。
  李柚道:“你就这么想吧,至少守陵这件事,我们只能这么办。”
  一干人拿定主意,当夜挑灯将提请吴王代圣人尽孝的奏议拟好,请沉宰相亲押呈入宫内。葶花女官长将奏议收下,转交给圣人,拿到手,陆重霜一一看过,没吭声,吊着外头那帮大臣。
  等再度上朝,陆重霜斩衰在身、粗麻束发,叫葶花上前念了一篇哀悼鸾和帝的祭文。念完,先哭,哭得梨花带雨,声声凄切不可闻,说自己是如何不孝,愧对先帝生养之恩。她使劲哭了会儿,才在一声声圣人节哀中,脱力般暂歇下。
  她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哀痛地端坐高位,同满朝文武讲前朝如何亡国,说大楚如何建朝,自己的先辈又是如何殚精竭力,让大楚百姓安居乐业。引经据典,浩浩汤汤,天下兴亡的道理,似要全在今日同她们讲尽。
  一些不知情的臣子有所感怀,也掩着袖子呜呜哭起来。沉念安在前,劝也不是、哭也不是,其余宰相心里七上八下,伸长脖子等圣人拿刀,将她们呈上去的奏议当肉切。
  不多久,陆重霜抬手,命葶花把奏议送上来,又是一篇篇牍。
  读完,陆重霜悲切道:“言有穷而情不可终,先帝驾崩,朕方知母女之情,岂是外物所能断绝。本想去先帝陵前尽孝,以来弥补昔日过错。但正如诸爱卿所言,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如此,便随了尔等的心意,请吴王代朕尽孝,替朕去陵前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但阿姊膝下还有一位年幼的女儿,让她随母亲守陵,朕于心不忍。还请诸位爱卿容朕徇私,将那亲外甥女接入宫,亲自抚养。”
  “陛下圣明!”不知是真是假的赞颂之声,排山倒海般涌来。
  葶花当即接令,协同龙武军,亲自带女官到吴王府给陆怜清送旨。快马加鞭赶到陆怜清住处,府邸大门紧闭,葶花也不含糊,径直叫人撞门。
  哐哐一阵巨响后,府内的女婢前来启门,见门外兵马,吓得一抖,正要转身回去禀报陆怜清,先一步被葶花手下的女官捂住嘴,拖到门外。
  葶花满意地点点头,领身后的军娘子入府。
  陆怜清因路上饿了叁日,身子弱,正歇在屋内。一旁是府内的奶娘,奶娘怀中抱着她还未足岁的长女。
  她听外头隐约传来几声急促的叫喊,下一秒,卧房门被砰得推开,怀中的女婴被这声巨响惊醒,吓得哇哇大哭。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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