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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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至清和殿外,裴钧落下这话就当先走上殿前石阶,大步流星入殿去了,独剩姜越原地立了片刻,才在上朝前的最后一声宫钟里回过神来,匆匆步入内殿。
  他刚立去宗亲一列,遥遥看向六部一眼,便听司礼官长呼天子上朝。
  山呼万岁中,姜湛拾袍步上龙台,荡袖平了百官之身,不待所有人站直,头一问便冷冷出口了:
  “近日朝中大员接连入狱,致使朝纲动荡、百姓沸议,叫朝廷颜面尽失。御史台便先来说说罢,那舞弊案查得如何了?”
  御史大夫出列道:“回禀皇上,经查证,舞弊一案,冯侍郎确然牵涉案中,是贿卷考生陶氏的受贿之人。可该罪生并不知蔡大学士何以得此关节字条,蔡大学士也声称是为人陷害,宪台便多方探寻,终查明是陶生的父亲为求稳妥,才又再度向翰林的李侍诏行贿。而李侍诏,正是与蔡大学士同室阅卷的,故蔡大学士桌下被人查获的字条,就当属李侍诏。此事,李侍诏也认了。”
  姜湛听言抬眉,心知这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说蔡家短短几日就已找到了人替蔡飏顶罪,可他转眼向礼部瞥去,却见此时本该出声质疑的裴钧面色无波、毫无所动,秀眉不禁轻轻一蹙。此时或然该问问裴钧这主考何见,但姜湛一时却想到什么,又紧抿了嘴。
  下刻,他只转向内阁道:“朕也信蔡大学士绝非徇私舞弊之人,如今既是冤枉,便早日嘱他官复原职罢。只是那罪臣冯己如,知法犯法、其罪当诛,定要从严惩判。”
  内阁首座的蔡延连道一声“皇上英明”,即与御史台一一应承。
  姜湛见此,便抛出第二问了:“前日崔尚书入狱之事,现况又如何?”
  崔宇的案子承在大理寺下,大理寺卿便出列简述了案情,接着道:“此案事关法司,不可轻心,蔡太师已躬亲督理,鄙寺不敢有误。”
  于是,姜湛便看向蔡延了,只见蔡延在高背椅中稍稍坐直一些,袖手虚揖道:“回禀皇上,此案本为刑事,昨日三审,崔尚书也知无不言、一力承担,如此臣以为,案子已可结了。否则,若过度细究,臣恐其干系甚广,叫官中人人自危——”
  “谁人自危?”裴钧忽然开口了,负手将笏板背到身后,淡淡望向蔡延,口中的话却是对姜湛说的,“皇上,官中所惊,是崔宇手掌刑名,却枉顾王法、加害百姓,细究下去,他不贪、不贿,此案也并不干政,不涉朋党,那除了不察他秉性保举他为官之人,又还能牵连了官中的谁去?朝中谁人不知,崔宇当年是由臣再三保举才入京为官的,那蔡太师此言所指,自然是臣双目不明、甄选失利,才致使崔宇得位忘形、犯下此案。对此,臣确然责无旁贷,该当受罚。故今日,罪臣裴钧斗胆请旨——”
  “裴卿!”
  就在裴钧一膝将曲时,姜湛忽然截过他话头道:“裴卿言重了。裴卿当年举荐崔宇,是一片赤忱为朝廷铨选良臣,前后时隔八载,间中崔宇亦有政绩,又何能料到此变?裴卿虽有不察,虽有疏忽,却绝不至此不堪境地,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朕也绝不会怪罪裴卿,裴卿便切切不该如此自责。既然蔡太师都说已可结案,那此案便是已查清了,那该结就结了罢,也好叫吏部拟定新官人选,及时补缺。”
  这短短几句,足显维护之意,叫原就是出言试探圣心的蔡延先收了声,也叫百官中无数目光扎向裴钧后背,在他背脊上或冷或热地磋磨。
  裴钧这一跪原为辞官,岂知跪都没能跪下去,话头就已然牵去了别处,一时他心下颇觉不妙,抬头与坐在金柱后的姜越对视一眼,微凝了眉头。
  这时,御座上的姜湛却问出第三件事了:“昨日朕在宫中听闻,李存志一案的物证也入京了?此事是由御史台、步兵衙门一同受理,那物证眼下是谁在核覆?”
  武将一列中,萧临捧着折子出列道:“回皇上话,此案涉及南地贪墨巨案,物证经快马传回后,臣已交由御史台连夜查证,足可证实李存志所告之事全然属实。臣现已将各处要点摘录,请皇上过目!”
  宫差速速将摘录递到御座下,胡黎接过,又回身转交在姜湛手中。
  萧临见姜湛当真翻开折子,神情一紧,忙摸出自己别在后腰的笏板,清了清嗓子,正色念起来:
  “皇上容禀,此案物证多为历年账册、往来书信,御史台十名侍御一日夜苦读、苦查,也尚未全然核覆,足可见其案情庞杂、冤情深重。眼下宪台可确,独宁武侯及其亲眷,所涉重罪便有三项:
  “其一,是唐氏族亲在岭南一带为官、为政者,长年挪用朝廷赈灾物造、修葺游玩盈利之所,不仅将所得银钱馈赠京中高官,还与地方官兵层层瓜分,不止分钱,亦分粮饷,仅账册有载,粗算便达数百万两,待户部查证落实,其数还当更甚——此不可谓不贪;
  “其二,水洪陡发时,村县百姓本应入城避难,唐氏在州之官却不顾李存志劝谏,执意勒令闭城自保,叫灾民罹难者上万,流离失所者无算,至今尚未安置;而唐氏一门却不思悔改,反将此罪强安在李存志身上,意图撇清干系,再吞赈灾银两——此不可谓不恶;
  “其三,宁武侯次子身任御史、督抚,却对李氏与百姓上告视而不见,但闻李存志有意面圣,又火速买通屯营,杀人陷害李存志之子李偲入狱,以此胁迫李存志息讼,并沿途设伏,数度阻杀李氏——此不可谓不奸。”
  “如此贪恶奸邪之徒,臣斗胆请旨严饬。求皇上确讯定拟,以成信谳,为南地万万百姓,雪洗沉冤!”
  他话音一落,姜湛手中的折子也翻完了放下,此时原本舒展的一双岱眉已拧了起来,苍白的手背也翻起道道青筋,带得他出口的声音都似微颤:“年前宫中省下了修缮崇明寺的钱,送去岭南,为的是修城建堤、安置灾民,唐家却拿来修别庄,造庭院……国库昨年税收一千二百万两,应对水患捉襟见肘,唐家在南地,却独得八百万两雪花银子入账!”他抬手将折子拍在御案上,往武将堆中看了一眼,提高声问:“宁武侯何在?今日为何没有上朝?”
  堂下司礼官即禀:“回皇上,宁武侯今日抱病了。”
  “抱病?”姜湛转眼看向内阁蔡延,“春闱前还听闻二府携眷出猎,怎生这案子一出,宁武侯就陡然抱病了?”
  蔡延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空座,又看了眼殿中宁武侯的空位,灰眉深锁,片刻后才开口道:“老臣听闻,侯爷初闻此事,心火大动,气急而倒,如今——”
  “他初闻此事?”姜湛抓起案上辑录,扬袖就向蔡延扔去,“蔡太师好好看看!这账中送进唐府的银钱他可没晚花半分!这笔笔开销,场场铺张,倒是比朕的内外务府都要大方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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