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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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高皇帝领兵入咸阳,与百姓约法三章,这其中头一条就是‘杀人者死’,无论凶手是何身份。”说起这些话,凌不疑俊美的面庞上自然而然带了些威严,五公主在旁看着,既心醉又伤痛。
  “景皇帝和骠骑将军杀人后无恙,都有其缘由。前者乃封国亲王权势过大,几乎逾越皇权,景皇帝年少气盛,不忿已久,其父文皇帝自要为儿子遮掩。后者乃死者先因其父之死怨恨骠骑将军的舅父,即武皇帝当时的大将军。总而言之,这两位都有皇帝为其遮掩的缘由。可是,公主殿下,少商与你有何冤仇,你非害她不可?不过骄妒歹毒罢了。”
  五公主胸膛剧烈欺负,她恨恨的想,男人心狠起来真是没有底的,没想今日咄咄逼人的却是自己的梦中人。
  凌不疑的语气缓慢柔软:“公主殿下,我们先不算这笔人命官司,我们算算旁的。你以一己私怨,在皇后诞辰当日行此歹毒之事,不忠不孝之极。这个罪名,该怎么算呢?”
  五公主心头一凉,她不是少商这等半路出家的,深知这个罪名的厉害,颤声道:“十一郎,你我究竟相识十数年,一起在长秋宫里长大,你竟一点不顾情分。这个程少商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还没一年呢,你就这么费心巴脑的要给她出气!”
  凌不疑道:“天地之大,除了君王威德,便是父母的生养之恩了。公主殿下行事当真利落果决,为了给自己除怨,竟连生母的恩情都不顾了。臣何德何能,可不敢与殿下论什么情分。”连自己亲娘都能毫不顾及,可见人品卑劣凉薄,又有何情分可言,若她不是公主,十个也早死在他手里了。
  五公主淌着泪笑道:“好好好,看来你今日是定要致我于死地了……”
  她颇有几分骄悍暴烈之气,见凌不疑无情至此便不再哀求,径直转过头,膝行至皇后跟前,抱着皇后的腿,哭泣道:“母后,母后,您饶了儿臣这回吧。儿臣是鬼迷心窍了,一时昏头才做了这样的事,您就饶了儿臣吧!适才您也说三姊受驸马家人的刻薄,难道母后想叫儿臣也落到这步田地吗?儿臣将来的那位驸马,还不如三驸马呢。几位阿姊都嫁了差不多的驸马,唯独儿臣这般不走运,凭什么啊凭什么,您想想,再想想啊……”
  说到这桩婚事,皇后不免有些心软,未来的小女婿是海内闻名的纨绔,兼之性情狷急,可当时皇帝已定下要宣越两家联姻了。自己的娘家还好,兄长宣侯虽只有一子,不过正当婚配,性情也老实厚道,然而越妃家四兄弟,偏偏只有行三的小越侯之子未婚适龄……
  想到这里,皇后不由得落了几滴泪,五公主见此情形,本以为有戏,谁知却听见皇后道:“自定下亲事后,你总是愤愤不满,动辄打猫骂狗。陛下虽然嘴上没说,但也多有纵容。是以,你就以此为由,得寸进尺么?”
  “母后……?”五公主大吃一惊。
  “你是招驸马,不是去和亲。你有自己的公主府,有宦官宫婢侍卫家奴还有丰厚的田产和偌大庄园……”
  皇后声气虚弱,然而依旧坚持着一字一句道,“若过的和睦,你和驸马就好好的在一处。若不和睦,像三公主一般分府别居,哪个又会来指摘你。你动不动哭哭啼啼,便当全天下都对不住你,如今都敢在我的生辰行凶栽赃了,还全不当一回事,以后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喘过一口气,她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强撑着大声道:“你今日也别跟我哭诉求饶了,我知道你心中其实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只是害怕受罚。反正我说的你从来不听,这回就让你父皇与你分说。来人,先将公主看押起来,待黄门侍郎和大长秋的人来了,就交给他们……翟媪,你先扶我回去。”
  翟媪早察觉皇后的面色越来越白,立刻起身搀扶着皇后往内侧走去,五公主害怕起来,扯着皇后的裙袍大声道:“母后你好狠的心啊,难道我……”
  翟媪绷着脸,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无用的东西!”她用力扯回皇后的裙角。
  此时早已侍候在旁的四名高壮的宫婢上前,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将五公主按住不能动弹,翟媪不理她的嚎叫哭泣,坚定的扶着皇后往内侧宫廊走去,很快人影不见了。
  五公主回过头,凶狠的瞪着少商道:“小贱人,我就该早早收拾了你!若不是我心慈手软,还让你今日这般有恃无恐!”
  少商静静的回视:“公主殿下,您想多了,我怎么敢有恃无恐。说实话,其实我怕的很。”
  “你也会怕?”五公主冷笑,“出事到现在,你可半分惧色都没有啊!”
  少商平静道:“是真的,我很害怕。我害怕狂风,害怕暴雪,害怕阴冷的宫室,害怕摇晃的烛影,我害怕这世上一切能伤到我的人或事。您觉得我狡狯奸诈,实则像我这样事事惧怕之人,不狡诈些如何能安心活下去。”
  “我刚进宫那阵,每日都在担心受怕,怕我哪一日出了差错就送了小命。可一日日的,皇后娘娘慈祥,翟媪厚道,长秋宫里的人大多和气可靠,我才渐渐放下心来。”
  “公主殿下,不怕您笑话。从您为娘娘贺寿进宫那日起,我就再没独处过——其实在家里时,我最爱一人待着。可这几日,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人,连夜里都挤去翟媪屋里睡觉,万万不敢落单……”
  “殿下,您真想除了我,其实不该谋算这那的,应该直截了当的找人来杀了我,一了百了。就像您说的那样,就算您杀了我也不会偿命的。”
  五公主十分惊异。
  殿内安静,凌不疑侧脸看着女孩,适才的那番话虽是回给五公主的,但不知怎的,让他心中很不舒服。过了片刻,他拉起少商的小手:“我们走吧。”
  少商点点头,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至此为止,五皇子看的兴致勃勃,适才几度欲插嘴却又怕被素来慈和的皇后讨厌,只好苦苦忍耐。此时见皇后终于离开了,凌不疑和程少商也要走了,他施施然的站起身,走到被宫婢按压住的五公主身边,凉凉道:“五妹啊,我说什么来着,不要自作聪明。当年你将我推到泥潭里时,我就说了,父皇母后都是聪明人,他们不是不知道,是愿意容忍,什么时候忍不了了,你就完了!”宿敌落马,大仇得报,今日这场大戏他可以回味两个月。
  五公主愤恨的瞪着他:“要你多来管闲事!你今日看我的好戏,来日不知谁看你的好戏!你以为你有什么靠山吗!”
  五皇子将双手拢在袖中,笑道:“我没有什么靠山,也不如五妹胆子大,许多年前我就知道不要跟父皇作对。是以,我只动口,从来不动手。”嘴皮子可以贱,但手脚不能贱。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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