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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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云剑主慕清商,箭袖白衣云纹缎靴,背后一把流云古剑,脸上一道白银面具。他一人一剑从关外战至中原,是为观尽天下武学,以证自己的剑道,此后纵横江湖十余载,五湖四海皆有他剑下败将,却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更少人知道他的来历,只能从他说话的声音判断其年岁不高。
  其人其剑如其名,似浮云流转喜怒无常,时而温和柔善广结善缘,间或却冷硬锋利不近人情。
  他能锄强扶弱救死扶伤,对朋友以诚相待,为一碗白水的代价千里护送家破妇孺,替无人相信的浪子讨回应有公道,不问高低贵贱出身来历,甚至结交有血性义气的中立武者,将数场冲突血案圈在一剑两肩之下,是当年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君子豪侠;
  他也心狠手辣一意孤行,对敌人冷漠无情,因一位村女的惨死血洗匪寨上百人命,更对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视若无物,就连纷至沓来的战帖也被他弃如敝履,漠然冷厉得近乎坦荡,一身为剑,一心行道,不争名也不图利。
  这样一个人本该被天下英豪敬佩,而不是到如今的谈之色变。
  四十年前,西南一代有魔道中人得到了失传已久的《千劫功》秘籍,为了练功杀人取血为祸甚重,慕清商届时正带着弟子在附近游历,听闻消息便头一个赶了过去,将那罪者斩于剑下以祭亡魂,那本秘籍也因此落在了他手中。
  慕清商的品性如何,当时正邪两道都有目共睹,所以并未追究秘籍下落,只当他会将此物销毁免除后患,却没料到这个别无所求却嗜武成痴的男人竟然打破了惯有原则,对这本在江湖上传言多年的魔功动了心。
  过了四年,慕清商师徒便失踪了。
  慕清商再出现是在两年后,他已经因为《千劫功》变得杀戮成性敌我不分,在南地展开了一场耸人听闻的屠杀,男女老幼无一活口,赶过去阻止的人无论是敌手还是昔日朋友都成了剑下凶魂,直到一身白衣殷红染透,满袖流云碧血凝乌。
  曾经是天下英雄交口称赞的剑上君子,堕落成人人得而诛之的剑下妖魔。
  君子当奉为座上之宾,妖魔应为天地不容。
  血案过后不久,同样失踪两年的慕燕安于武林大会上现身,亲自为师负荆请罪,阐明这两年来慕清商修炼《千劫功》走火入魔,为此不惜勾结西南魔道,甚至与关外戎末国有染,并有前朝玉章金令为证,其身份来历一旦闹开,恐怕会引来朝廷追究,到时候连诛同罪。
  昔日与他交往密切的人,到此时要么划清界限明哲保身,要么心有不甘却为门派所限,要么便为表大义反目成仇。
  中原白道各大门派世家结成盟约,配合朝廷合力追捕慕清商。历时近半载,众人在中都边境将其逼上绝路,慕清商跳下深涧高崖,自此生死不明。
  有人说他尸骨无存,也有人说他死里逃生。
  当初在年轻一代里堪称魁首的慕燕安在此战以后不见了踪影,追杀慕清商的所有人则在高兴之余提防着那人死里逃生回头报复,然而他们从风华正茂等到了英雄迟暮,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不是没有人模仿,不是没有人混淆视听,然而那无数个冒牌货堆积在一起,终究不是慕清商那个人、那把剑。
  花想容收紧五指:“我们一直不相信慕清商死了,后来赫连御的出现更佐证了这一点。”
  十六年前,葬魂宫主赫连沉“暴病而亡”,新任宫主赫连御上位,正式出现在武林黑白两道的眼中。
  白衣银面,长剑缎靴,不动杀时温和如谦谦君子,翻脸之后狠辣得六亲不认。由于时过境迁,年轻一代的江湖人已经不再知道那桩被师长刻意隐瞒的血腥往事,他们这些老骨头却还记忆犹新。
  “赫连御鲜少出现在人前,就算有,也很少留下活口,因此我们对他的认知并不多,就算心有犹疑也无从打探,直到这一回……”花想容深吸一口气,“他拿下了面具,我虽然老了却还没眼花,认得他是当年的‘慕燕安’。”
  端衡道长面沉如水,闻言眯起了眼睛:“怎么?就因为他当年大义灭亲逼杀了你们眼中的‘魔头’,所以你们为他现在的‘误入歧途’痛心疾首?认为他现在变成这样,都怪慕清商当年拿了那本《千劫功》,因此该网开一面?各位如此深明大义,难怪没有将其就地正法,而推说什么‘公审定罪’。”
  罗家主冷哼一声,拍案而起:“你说我们偏袒赫连魔头?!”
  端衡淡淡道:“贫道只是不解,世人对于是非善恶的定论如今究竟变成了何等说法?”
  殿中火药味越来越浓,色见方丈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佛曰‘因果循环,善恶有报’,赫连御作恶多端无可否认,他所造的业障也该有报应可得,至于其中多少苦衷缘由,都当一报还一报、一因归一果,我等今日并不是为其开脱,只是想要找到万恶之源,从根本上将这场孽障化解。”
  曲谨点了点头,道:“赫连御罪无可赦,不管他是慕燕安还是谁,犯下的错不可推托,至于端清道长到底与他有无干系,我等局外人皆所知有限,与此在此各抒己见,不如请端清道长亲自前来说个分明。老朽观端清道长为人处世严肃不苟,此番又为众人舍生忘死亲手擒下魔头,不管事实最终如何,三昧书院都记着道长这一份仗义相助之情。我们不能仅凭赫连御一口之言就寒了丹心热血,凡事当再三权衡,不可偏听偏信,何况……”
  顿了顿,他面色微沉:“何况,当年慕清商之事发生的时候,老朽的师父尚且在世,三昧书院虽布下密局追踪慕清商,却对此人身上血案、背后黑幕仍心怀疑虑,可惜他自始至终不置一词,后来又跳下深涧生死不明,涉案中人鲜有活口,线索断绝,三昧书院联合朝廷密探也无从查起,只能将此案搁置至今。现在看来,既然‘慕燕安’变成了‘赫连御’,当年他指证慕清商的诸般说法,也该重新审查一遍才是!”
  事不从一而论,人不自始观终。
  众人议论纷纷,大半都点头应是。端衡道长面色稍霁,向身后的玄英抬手示意,道:“玄英,你亲自去一趟浮屠塔,请端清长老来云水堂一趟。”
  玄英从刚才开始便提着一颗忐忑惊疑的心,现在才堪堪落回原位,闻言忙声应了,转头就往外跑,结果猝不及防撞上一个从外头急匆匆跑进来的人,好悬没站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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